宋师眯眼道:“是吗?”

当初组建这支娘子军时,事情闹得恨不得天下皆知,洛放一个屁都没放,相当于默认了他的作为,如今看到战事好?转了,他们的作用要消失了,又要作妖了?

他淡淡道:“李大人,这是陛下要你带的话,还是太子殿下要你带的话?”

如今朝堂之上,虽说皇帝尚在,但人人都知道,真正主事的已经成了太子洛放。

李单福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并不作答,只是态度谦逊地反问道:“微臣不解,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有区别,”宋师瞥了他一眼,“若是陛下口谕,那自然唯命是从,若是太子口谕——”

“还得酌情处理?。”

李单福拱手,笑得滴水不漏道:“将?军这话说的,口谕自然是……”

“李大人还是想好?了再说话吧。”宋书?从府中?漫步出来,打断了他的话。

他又戴上斗笠,走?到宋师身边,轻声道:“这可不是在京中?,若有人要欺上瞒下,信口雌黄……宋将?军要杀一个朝廷官员,也?并没有多难。”

李单福疑惑道:“这位是?”

宋师看了宋书?一眼,面不改色道:“营中?军师,姓方,你叫他方大人便可。”

方是宋书?母亲的姓。

闻言李单福嘴角一抽:军师?

哪来的没名?没分?的军师,要他一个从四品官员喊大人?

然而心里如此想着,毕竟是宋师开的口,他也?不敢把?这份不屑表现在面上,只是面露怒意道:“这位大人,你这话,莫不是在威胁微臣?”

“威胁你又如何??”宋师挑眉接过?话头,“本?将?出京之前,曾向太子殿下请命,但凡官居本?将?军之下,有大不敬者,可任由本?将?随意发配。”

“本?将?就是要你死——”宋师微微一笑,一字一句道,“天高皇帝远。一个惹了本?将?不快的芝麻小官罢了,他洛方文还能为了你千里迢迢派人来斩了本?将?不成?”

李单福哑口无言。

宋书?说宋师在他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完全不同不是没有道理?的话,事实也?确实如此。

然而这老狐狸很快便调整好?了表情,露出讨好?的笑来,行礼时腰弯的弧度更低了:“大人说笑、说笑了,是微臣失言——实不相瞒,这话确实是太子殿下说的,微臣不过?传个话罢了,若有不得体?之处,万望大人恕罪。”

他一副苦哈哈的模样,看得宋师眯了眯眼,点点头表示理?解道:“都是在太子殿下手下当差的人,何?必闹得不愉快。李大人既然是奉殿下口谕而来,不如也?替本?将?传个话如何??”

李单福道:“大人为何?不传信给殿下……”

“本?将?不乐意,就要你亲口传话,”宋师面无表情道,“你有意见?”

李单福十分?识相,当即弯腰行礼道:“不不不——将?军请讲。”

“你问问他,”宋师脚下没动?,弯腰凑近李单福耳边,目视前方,声音却传进李单福耳中?,“这一支女人建成的‘不能成大事’的军队,若打到京城门下,他是否敢孤身一战?”

“若不敢,叫他老老实实把?嘴闭上,若敢,”宋师眯眼,冷笑了一声,“待我兵临城下,定亲眼看他允诺。”

李单福一惊,情不自禁退了好?几?步。

宋师直起身。

李单福对上他的视线,冷汗津津,想说“万万不可,怎能如此蔑视皇权,是大逆不道之罪”。

结果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没敢说出口。

宋师又嗤笑一声,挥手召来一旁虎视眈眈许久的熊七,吩咐道:“将?军府前要地,闲杂人等,一律驱逐出去。”

“送客。”

熊七抱拳:“是。”

李单福被官兵驱赶得退了两步,身后的小厮连忙扶住他:“大人。”

李单福不敢多留,踉踉跄跄地回了马车上,马车走?了一段路,再掀开车帘回头,将?军府前已经没了那两人的影子。

一旁的小厮给他倒了杯茶,李单福接过?来,惊魂未定道:“这个宋元清,这个宋元清——胆大包天!”

小厮低声问:“要给殿下传信吗?”

“传什么信!”李单福将?茶杯摔在桌上,“去,去查那支娘子军到底如何?了,还有那个……宋元清身边的那个军师,是个什么来头?”

小厮应是。

另一边,宋师两人去军营里转了一圈。

这片营地其实主要都是那支娘子军在训练,白岚和灵湘两人就在营地边住着,有时帮忙指点一二。

主要还是靠军队里的其他将?士轮流来带队训练,而娘子军已经初具基本?规模。

洛姣走?后,他们时常会来巡视一番,这回照例与白岚和灵湘一起走?了一圈,正低声说着话,迎面却撞见了赵轩徐天两人。

“将?军。”

宋师点头:“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只是来转转,听说大人这支娘子军已经能成气候了,有些好?奇,”赵轩拱手道,“若是不方便,那末将?这就回去了。”

徐天跟着拱手,转身走?了。

灵湘修士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元清,你这两个副将?,不太对头啊。”

“狐狸尾巴马上就藏不住了,”宋师笑了笑,“放心吧师父,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他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营地外的一棵树下,有个影子背对着他们的方向,看上去十分?孤寂。

他虽然失忆,但宋书?跟他说过?他后来的经历。

景休那次和白岚两人聊过?之后,消沉了许久,后来也?不听劝告,依旧非要跟在宋师身边,躲着她们不见。

宋师觉得,与其担心这个,他师父还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事。

灵湘修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沉默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这孩子,真倔啊。”

宋师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很久了,然而他师父和白岚没主动?提,他也?只能不问。

灵湘修士又道:“要是他执意跟在你身边,也?不是不行……他如今也?不小了,我也?放心让他跟着你们闯荡了。”

宋师觉得她这话说的很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直到他们走?远了一些,宋师才隐约听见白岚道:“你已经跟他交代清楚了,他如今不愿面对你也?不是你的错……但你毕竟是他亲生母亲。解铃还须系铃人。”

宋师顿了一下。

宋书?也?模模糊糊听见了一些,与他对视一眼,眼里的疑惑褪去了一些。

灵湘修士曾跟宋师袒露过?一些当年的事。

先帝还在世时,京中?有三位名?动?京城美人,方家方芙、后来的芳贵妃为其一。

其二是白家的白岚。

其三,是当时威震南疆的女将?军,付霓。

这三位年少时是闺中?密友,这也?解释了白岚和芳贵妃为何?会认识,至于那位女将?军付霓——

就是他师父灵湘修士。

十几?年前和现在并不差多少,女人行军打仗,那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多少文人墨客的唾沫星子都冲着她飞,然而付家百年武将?世家,与宋家一样,都曾是开国功臣。

百年后世家没落,这一辈之中?只有付霓尚且能拿得出手,这姑娘性子倔,不肯接下先帝赐婚、将?她拘泥于京城的圣旨,单枪匹马跑去了边关,隐姓埋名?做了个小兵。

两年后,她功勋满身,褪下女扮男装的身份重回朝堂,大殿之上顶撞先帝,扬言女子也?能带兵打仗,随后换回女儿装扮,跪在先帝面前,因欺君之罪和抗旨不遵主动?负荆请罪。

此事一出,震惊朝野。

当时战事已经平歇,先帝不想做的太绝寒了功臣的心,好?好?哄着付霓,给她搬了一堆赏赐,没说她的想法对,也?没说她的想法不对。

半年后,付霓闹出未婚先孕的丑闻。

当夜付家上下三百人,葬身火海。

那把?火,是先帝派人放的。

灵湘修士回忆起这些时说过?,她从火海中?逃过?一劫,一张脸从此烧得面目全非,在白岚那里躲了好?几?个月,独自一人待在地道里养伤。

她之所以?后来一直带着面具,便是因为这张脸早就见不得光了。

就是这几?个月,先帝驾崩,晋王出事,方家落败,芳贵妃被抬入宫中?。

昔年先帝火烧付家,后来当今皇帝火烧东宫。

真不愧是一对父子。

白家并不是世家,但很快也?因为走?的和方家付家太近而引火烧身,府中?百人被斩首示众,唯有白岚因精通卜卦之术,因而易容逃过?一劫。

她原本?也?是个美人,但这世道,以?真面目示人总会引起不必要的祸端,后来干脆就制作了张人皮,长期戴在脸上,便是如今这副模样。

只是当时灵湘修士没有告诉他的是,那把?火烧死了付家上下三百人,却没能夺走?付霓肚子里孩子的性命。

她未婚先孕,也?是先帝做的好?事。

先帝知道如今的皇帝、当时的四皇子极其喜爱美色,忽而特意制造了一个意外。

付霓中?了计,怀的孩子便是如今的皇帝的种?。

也?就是现在的景休。

这中?间又经历了些什么,为何?景休当初是跟在白岚身边的,为何?灵湘修士要瞒着景休的身份这么多年,宋师就不清楚了。

是是非非,都自在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很早之前就埋下来的伏笔,算是支线

现在终于算是勉强圆回去了[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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