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二天还要上学,所以他们几个人也没有聚到太晚,10点过的时候就要散场了,一行六个都是走读生,住的稍远的打声招呼之后就打车先走了,另外两个要坐公交车,也先走了,所以出了饭店后就剩下周颐展信佳还有向玲三个人。

“周颐你今天没有骑自行车吗?”走出了烧烤店,到了马路旁边,周颐刚想说自己先走的时候却冷不丁的被向玲给叫住了。

“啊…没、没有。”周颐对这个梦实在是觉得陌生,也搞不清楚自己有没有骑自行车,所以被朋友问起的时候只好摇了摇头。

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打从她重回到18岁之后本来就有点傻兮兮的她现在是越发的傻了,不但傻还憨,连向来脾气“友爱”的向玲都看不下去了。

“这样啊,那你先送信佳回家然后你打车回去吧。”向玲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朝她挤了下眼,然后对周颐晃了一下自己手里的手机,“我还有几个朋友在另外一家店等着我呢。”

周颐:“……”

她绝对有理由怀疑向玲是故意的,因为向玲家住的方向本来就和展信佳住的方向大致差不多,他们之前聚会的时候散场了后都是她俩结伴而行回家的,压根不需要她送。

“呃…那个我……”周颐结结巴巴的压根儿不敢去看站在那里没说话的展信佳,现在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按预期的走了,她真的不知道下一秒还要发生什么样的事,只想赶紧脚底抹油的溜回家去睡一觉,兴许等她闭上了眼睛入了眠再清醒来之后,这个梦就会结束了。

她太害怕这个梦境的继续了,这才没过多久她就生出了“继续下去也还不错”的念头,要是再继续下去的话她怕自己真的会做些禽兽不如,对不起家庭的事了。

打住打住,万万不可以的。

周颐在脑子里面天人交战后又痛骂了自己一番,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这只是个稍微有些真实的梦……好吧,是个极为真实的梦,真实到所有的都是发生的那么自然且有迹可循,但这也不是她可以做些违背道德的事的理由。

妻子对她那么好,她们的孩子都那么大了,展信佳也去世了……故事到这里就不该再衍生下去了,而她在这个梦里也不该再心生贪念了。

和展信佳保持距离,想办法回到现实世界里才是她眼前最该做的事。

“什么你的我的,自己女朋友自己不知道送回家,难道还要我给你送回家吗?”她想得挺好的,可惜向玲是个暴脾气,听完了她说的话后顿时说翻脸就翻脸,一秒就怒目瞪着周颐道。

看这样子周颐要再多啰嗦两句的话是绝对会招上一顿好友的毒打的。

又怂又憨又傻的周颐讪讪地闭上了嘴:“……”

梦里被打也还是会疼的吧?

周颐终于闭上了她那张破嘴,见此大姐大向玲走了过来一把扯下周颐的肩膀,跟周颐低声说道:“大姐你能不能表现得A一点?你这扭扭捏捏的样子我真的在怀疑你是不是omega了,看看人家信佳,那可是你主动追求人家跟人家表白的,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抓紧你还想干嘛?”

周颐梗着张脸半天憋不出句话来:“……”

我能不能跟你说我其实不是18岁的周颐,这也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个梦,实际我是26岁的周颐,现实世界中我已经结婚有小孩了,我跟展信佳早就结束了——你信吗?

但周颐没敢说,倒不是屈于向玲的威胁,只是她和展信佳隔得太近,即便是在梦里,她也并不想把这样的事实□□裸的摆在展信佳的面前。

…算了,就当是分手后一个老朋友吧,周颐这样自我安慰着,一面还在内心反省着,想着等睡醒了之后好好跟她老婆检讨一下自己这厚颜无耻,没有底线的一个梦。

向玲对周颐很是满意,毕竟周颐能和展信佳走在一起也是她内心暗戳戳的希望了很久的事,故而她也没有耽搁太久,转头跟展信佳打了声招呼之后就直接走人了,只剩了周颐和展信佳两个人隔了两米远的距离,四目相对。

“……”

哪怕是在梦里,周颐也觉得这个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点,恨不得当场用脚趾头抠一个4室2厅双卫的房子出来。

比起她来说展信佳就看上去显得很是镇定,见周颐站在那里没动,她还主动的走了过来,“走吧。”

展信佳语气极为平静,听不出她有什么情绪在里面。

“哦哦…”周颐傻兮兮的不知道手脚要怎么摆,更不知道这个时候要跟对方说点什么,想了半天她还是放弃了说话,只默默地走在在信佳旁边落了半步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

一点儿也不像是刚谈恋爱的两个人,倒像是马上要分手的小情侣们。

林城的三月虽然白天的时候很暖和,但入了夜之后还是多多少少的有些凉的,周颐一个年轻力壮的alpha自然没有觉察到周遭气温的变化,闷着脑袋一直往前走,把送展信佳回家这件事当成了一件任务,只想着赶紧做完了好溜回去——直到她听见了展信佳那有些掩饰的咳嗽声。

展信佳咳的声音很轻,很明显是不想让身后的人听见,但身为alpha的周颐五官本就敏感,更何况又是这入了夜冷清的街道上。

周颐看着走在前面的那个背影有些倔强的女生,晚风拂起了她的秀发,让身后的alpha不经意间看见了她那略微有些苍白的神色,或许是太羸弱了,她身上穿着的那件校服在夜里也有些空荡,衬不出主人有多少斤肉。

她实在是……过于虚弱了。

不知道为什么周颐忽然想起了展信佳独身一人在国外漂泊了那么些年里,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亲人,连去世后的遗体都是由警察局那边做主火化的,得了消息下了飞机的她去到殡仪场后连展信佳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只拿到了一方木盒的骨灰。

交接的警官跟她说了展信佳去世时的情况,是坠楼而亡的,摔得面目全非,排除了他杀,救护车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断气了,跟着医院那边出具了展信佳那么些年里的治疗报告,上面写着展信佳的精神状态不佳,加上解刨遗体时在展信佳胃里发现了精神类药物以及酒精,警方推测人是喝了酒吃了药后出现了幻觉,在阳台上不慎坠落的。

周颐面无表情的听着,末了只说了句“谢谢”,警官问起周颐她与展信佳是什么关系,周颐默了半天,道:“姐嫂…”

兜兜转转那么多年,最后她和展信佳的关系隔着妻子宋溪让终于还是有了些关联。

一隔多年,而今相见却如黄粱一梦,梦里的展信佳还是那样虚弱不抵春风。

想到那年方盒里的骨灰,再想到那年碑前自己的落寞,周颐纵然是再心硬也不忍对现在这个还活着的展信佳视而不见。

“你……”周颐看不得这样的展信佳,准确来说自从那年她和展信佳分开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任何模样的展信佳,哪怕是后来在梦里也不曾梦见过,今日倏然见到对方年少柔弱之时,心里一时间就变得格外难受。

她其实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就是心软,妻子在追到她以后关于这件事也没少捏着她的耳朵吐槽过,“小朋友,希望你心软这个毛病只是对我,不然的话我可是会吃醋的哦。”

当时周颐羞到不行,结结巴巴地说着自己没有心软,但宋溪让不信,还哼笑着说道:“你这家伙除了心软以外耳跟子也还跟着软,嘴巴上说的不要不要,但身体却蛮诚实的嘛,一看就是那种容易犯错误的alpha呀。”

吓得周颐立马下保证书说自己坚决不犯错误,坚决与其他异性拉开距离,以表自身清白。

“我什么?”展信佳冷淡的嗓音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出来,说这话的时候她没有回头,只静默地走着,仿佛知道在这个时候周颐并不想和她对视一样。

关于周颐,展信佳一直都是很温柔的。

“呃,就…晚上好像有点冷…”周颐抓着自己后脑勺扎起的头发有点尴尬的说着,她其实很想很自然的去关心展信佳的,可她实在做不到。

无论如何她和展信佳都结束了,她已经有了妻子有了女儿,哪怕是在梦里也不应该和展信佳有过多的牵扯,瓜田李下的…说出去实在不好听,更何况展信佳是妻子异母的妹妹。

周颐想到这里心越发的沉闷了,还有一丝莫名的烦躁。

但她也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是有点冷。”展信佳声音听起来很正常,这让周颐有些放心,可偏偏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大约是嘴里进了风,隔了两秒后展信佳又伸手捂着嘴角轻咳了两声。

“…可能是那会儿吃的东西有点辣。”展信佳找着理由道,“喉咙有点不舒服。”

大约也是怕周颐担心吧。

“……”周颐没说话,但脚下却走快了两步,并肩与展信佳,但中间还是隔了半米的距离。

展信佳没有注意到周颐的动作,只看着前方的路对以为还在身后的人说着,“吴老师那边你别不当一回事,空了的时间还是多看一下题…”

说着说着她的余光忽然看见有人朝她递了件校服外套过来,她微怔,停下了脚步,侧头去看,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个在路灯的照耀下,别着头表情有些别扭和不自然的alpha。

高了她一个头的少女手腕纤细有力,脱了外套之后里面只单穿了一件蓝色的卡通短袖,削肩细腰,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看似瘦弱实则却结实有力,肌肉线条更是分明。

“这是…?”纵是向来淡漠,但此刻展信佳还是愣住了。

周颐…是在关心她吗?

“穿上吧,感冒了就不好了。”周颐别着头没有看身旁的人脸上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耳根子烧得慌,拿着校服外套的手一直举在半空中,很不自在道,“…天怪冷的。”

果然啊…听完她的话后,展信佳那如黑耀石般的眸子里瞬间浸染了水痕,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目光眷恋不舍,却又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她忍不住在心中微叹着,果然她的周颐还是这样心软又别扭的对她好呐…

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放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