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余一路心事重重,等她骑着自行车到了自家楼底,出了电梯后果不其然的便看见的那个耷拉着脑袋坐在她家门口的小姑娘。

小姑娘应该是淋过了一场雨,模样颇为狼狈,身上的浅黄色羽绒服和黑色的牛仔裤带着明显的大片污迹,看样子好像是摔了一跤。

平日里乖巧的刘海也因为淋了雨之后成了一缕一缕的,没精神地贴着额头,那双总是神气十足的马尾也成了没捏干净水的小黑抹布,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明显的委屈,却在见到了她之后瞬间亮起了光:

“——鱼鱼!”

小甜饼一边这么叫着她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屋门口蹲久了的缘故,又起来的太猛,站起来后她明显腿有些发麻,一个没稳的就要往地上摔了。

祁余虽然表情冷淡,但在这个时候还是伸出手扶了她一把,却不曾想她这一伸手扶住了赵南浔的手臂之后,后者却疼得呲牙咧嘴,那双好看的柳眉都皱着了一起:

“…哎呦!”

看那表情好像手臂上是受了什么伤。

祁余表情一沉,以为赵南浔是在家里面被打了顿才赶出来的,当场脸色就变得很不好了,但赵洵音到底是自己的长辈,身为晚辈她不好评价长辈的是非,便只好拉着一张脸在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钥匙,把门打开了。

“先进来吧。”

赵南浔一瘸一拐的跟着她进了屋。

“鱼鱼…”小甜饼的声音带着两分小心翼翼和八分委屈,“妈妈把我赶出来了……”

祁余没说话:“……”

赵南浔也有点摸不准祁余这是个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对方知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被赶出门的,心下有些忐忑不安,下意识的就伸手像小时候那样扯住了祁余的衣角。

“鱼鱼…”

“小鱼儿…”

论起在祁余面前撒娇卖乖,这世上怕是也没有谁能比赵南浔来的更熟练了。

祁余低着眼帘,冷冷的看着赵南浔牵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印象中赵南浔虽然调皮归调皮,但也是个十分爱干净的孩子,可眼下她那只手却污渍不堪。

赵南浔也跟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祁余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风衣,她好像挺不怕冷的,再冷的天也只是一件衬衣一件风衣或薄外套的,今天也是如此。

但她的外套被赵南浔这一牵,衣服明显脏了。

祁余有洁癖,且有点严重。

赵南浔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

但手依旧没松。

“去洗个澡。”祁余错开了眼睛没有再看赵南浔,声音冷冷的。

赵南浔:“……”

鱼鱼好像不太高兴耶。

小甜饼有点紧张:“…我没有衣服矣。”

祁余转过了身,冷淡道:“穿我的。”

“……”

没有办法,赵南浔只好收拾了自己的心情然后拿了浴巾去浴室里洗澡,洗澡的时候伤口碰到热水,疼得她龇牙咧嘴的,也浸了不少新的血出来。

这个澡洗得不可谓不是辛难,赵南浔瘸了一条腿,残了一只胳膊,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给刷干净了,出来之后祁余给她找的衣服已经放在了门口。

是祁余以前的衣服。

洗得干干净净的,还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赵南浔一件一件的往身上套,穿秋衣秋裤的时候还好,到毛衣的时候就没注意到,衣服一下碰到了伤口,顿时就疼得她忍不住吸气:“哎……”

小姑娘的眉毛紧紧的坐在了一起,苦着张脸蛋站那不敢继续往下穿了。

娇气又金贵。

祁余从厨房里走了过来,手上端了一杯热牛奶,站在她面前,眉眼十分冷淡,问:“手伤了?”

“……”

默,小甜饼弱弱的点头,小鱼儿那么聪明,她不可能能瞒得过对方的。

祁余冷冷的,还是原先的那个表情,并没有因为她受了伤就对她温柔一点:“过来。”

赵南浔:“……”

嘤,好凶。

赵南浔乖乖的跟着祁余到了沙发上,亦步亦趋,不敢吭声,而走在前面的祁余也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到了沙发面前时把手里的牛奶递给了她,完了转身就要走了。

“诶你去哪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今天过得格外惨了点的缘故,见祁余要走,赵南浔一下没有忍住,直接就上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祁余一张脸冷淡又漠然,只是低头看着她握住自己手腕的手,赵南浔刚洗了澡出来,手心是暖烘烘的,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但在那淡淡的味道之中还夹杂着几丝浅浅的血腥味儿,祁余明显是闻到了异样的味道,她的眸子里漆黑如墨,冷冷地盯着赵南浔的手,全是赵南浔看不懂的情绪在里面。

小甜饼被她这个反应弄得也有点心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自己太任性惹到对方了,心里实在是没有底,于是只好讪讪的松开了手,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太没有骨气了,便道:

“我…我这才被我妈赶出家门的,很需要鱼鱼的关怀。”

说完了之后估计又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她就理直气壮了些:“对!鱼鱼可不能不管我啊!”

祁余可是把她从小宠到大的啊!怎么可以不管她呢?她可是出了事之后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里呢!

听到她的话之后祁余缓缓地抬起了眼帘,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眼神实在太具攻击力了,平日里祁余冷归冷,但对她还是算很温柔的。

就嘴巴上不承认罢了。

小甜饼被她那么一盯下意识的就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我说小鱼儿啊你怎么越长大越冷啊,这还是冬天呢…”

好凶吼。

“……”

顿,祁余终于说话了:“松开。”

说话了就好,最怕的就是对方半天不放一个屁的,大冬天的冷都要被冷死了。

小甜饼歪头卖萌:“松开后你该不是会去打电话告诉我妈我在你这里吧?”

毕竟小的时候祁余可是动不动就给她老母亲告状呢。

她眨眼,认真道:“这世上我可就你这一个去处了呢。”

“不会。”祁余没有看她,冷冷道,“你要上药。”

看赵南浔走路的姿势,应该身上伤的不止这一点。

知道祁余不会走了之后赵南浔终于放了心,松了手之后还在那里笑:“还是小鱼儿对我最好了。”

祁余却只是看着她手上拿着的那杯再呆一会就会凉了的牛奶,顿了一会,她还是冷漠道:“喝。”

赵南浔:“……”

小鱼儿怎么软硬不吃啊!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再说自己一上午都没有吃饭的,到现在都三四点了的确是饿很了。

在赵南浔喝牛奶的时候祁余去了趟卧室,出来的时候手上就提了箱药箱回来,赵南浔乖乖的把牛奶喝完了,嘴巴都没有擦,还带着奶渍,见祁余回来她立马在沙发上坐好,笑:“鱼鱼要亲自给我上药吗?”

“……”

祁余把药箱放在了茶几上,没什么情绪道:“自己上。”

赵南浔:“……”

好无趣好冷漠哦。

但是赵南浔是绝对不可能轻言放弃的,她故作可怜道,“可是有的地方我自己上不到啊。”

那会洗澡的时候她看了一下,自己的左臂和膝盖全伤了,伤口狰狞流血不止,洗完澡出来这一会的时间她身上的秋衣秋裤都澿出血迹了。

祁余没有说话,看表情好像有点犹豫。

赵南浔见此立马乘胜追击道:“好不好呀小鱼儿?求求你啦鱼鱼,不然的话我真的涂不了的。”

她眉眼清亮,模样乖巧可人,软声道:“好不好啊小鱼儿~”

“……”

过了半晌,祁余低着眼,却问了个很明显的问题:“…伤口还在流血吗?”

“哈?”赵南浔一下没有听明白,反应了过来后以为祁余是在问她伤口严不严重的意思,于是她老老实实道,“在,流的还蛮多的。”

她可怜兮兮的,以为自己这样说了之后对方就会心疼她:“好疼的呀,特别特别疼,甜甜可怕疼咩。”

祁余脸色有点难看,但也只是道:“我可以送你去医院。”

赵南浔:“……”

天地可表,赵南浔这辈子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怕去医院。

因为四岁的时候她因为感冒而烧成了肺炎,那个时候刚巧又是得了最佳新人导演奖的赵洵音在家照顾小孩子,当然没有施南北照顾的得心应手,最后赵南浔高烧反反复复,在医院前前后后的住了半个月,手臂上扎了七八个针眼的。

医院里的护士们可不会管你可不可爱的,只要生病了就照扎不误的,怎么撒娇卖萌的都没有用,以至于给她的童年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哪怕现在都十多岁了一提起医院她都还是忍不住犯怵。

“别别别,我还是自己上药吧。”赵南浔认命的把医药箱给抱了过来,然后把裤脚卷了起来认命的给自己上药,而祁余则是在她卷裤脚之前就背过了身,看样子是不想看那些狰狞的伤口。

哼,臭屁又洁癖的家伙,赵南浔在心里嘀咕道,果然长大了之后就不疼甜甜了。

甜甜以后也不要喜欢鱼鱼了!

坏!鱼鱼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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