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孟泽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追寻着?别人的脚步。

爸爸很忙,经常不在家,即使回家了也只会和哥哥说?话?,和他说?唱歌的事情?。

妈妈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在房子里?跳舞,只有哥哥偶尔会搭理他,他每天缠着?哥哥想?和他一起玩,那时?候哥哥还会对他温温柔柔地笑,被缠得实在不行了,会说?,他得练歌。

哥哥很喜欢唱歌。

他时?常看着?两个在书房里?练习的人,总觉得,如果他也会唱歌,那么?是不是哥哥就会愿意一直和他玩了。

但真的等他会唱歌了,好像一切就变了。

爸爸变得喜欢带着?他唱歌,但是却不带着?哥哥了。

他问为什?么?。

“你们不一样。”爸爸说?。

一天一天过去,他发现哥哥看他的时?候不再笑了,也不会再陪他了。

他去找哥哥,收到了从未有过的冷眼。

他想?,明明我也会唱歌了,为什?么?你再也不理我了。

于是他又跑去问爸爸。

这?一次,爸爸说?:“阿云只是一时?闹脾气,或许你再唱得好一些,他就会变回原来那样了。”

他信了。

可他也发现,爸爸在骗他。

那个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

爸爸和妈妈开始吵架了。

妈妈突然有一天问他,想?离开这?里?吗。

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问妈妈,她要去哪。

妈妈没有说?话?,还是带着?他走了,去了另一个城市,在那儿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后,发生了一场地震。

妈妈为了救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很痛苦,说?想?和她一直在一起。

但这?一次,一直很温柔的妈妈没有回答他。

那个年纪的他不知道父母离婚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在一个下午,他被爸爸带出家门。

妈妈不要他了,和哥哥一样,都不要他了。

他是不相信的,也不愿意相信。

是他错了吗,究竟为什?么?呢。

京市国际机场。

作为全?国人流量前列的国际机场,人来人往,指示牌上的标志多而复杂。

少年站在其中,有点?儿茫然。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他茫然四顾,眼神在一个个陌生名词的路标上穿梭。

忽然,有一个身形瘦高的人从身边路过。

他下意识跟了上去。

人.流突然拥挤起来,他一个踉跄,下意识想?抓住前面的人。

但指尖却只是刮过衣角,那人下一秒消失在了视线里?。

少年一急,想?去追,却有一只手伸出,攥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秒,头顶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喂,孟泽。”

孟泽浑身一僵,抬起头,对上黎决的脸。

“放开我。”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丝厌烦。

黎决没说?话?,倒是不远处,莫默跟了上来。

两人的神情?相似,但女人说?话?好像更扎心一点?——

“你知道值机和安检吗,”她说?,“孟云的航班已经过了安检时?间,你进不去的。”

“你……”孟泽挣了挣。

莫默又说?:“回去吧。”

她带着?顶鸭舌帽,垂下头时?只能看到雪白的尖下巴:“现在是下午的六点?五十,现在回去,你还来得及。”

“回去干什?么?,”孟泽咬了咬牙,“如果不是我……”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莫默:“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妈妈找我,让我来和你说?句话?。”人来人往里?,莫默的声音不大,两人的对话?并?不能影响其他人赶飞机,但却能影响到孟泽。

“什?么?……”

“孟衣蓝女士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转告你,如果你在孟霖那里?不开心的话?,就回去。”

孟泽愣住。

他垂下脑袋:“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我的电话?了,也不会问我……”

虽是如此,但他本?要挣扎的动作,却一点?一点?儿,松了下来。

“你是想?回去的,”莫默一边说?,一边举手机,让他看和孟衣蓝的通话?记录,“她以为你是真的喜欢唱歌,所以不希望自己的情?况会困扰你,所以当初才做了那个选择。”

“她没有不要你。”

“所以,回去吧。”

回到电视台时?,莫默和黎决把孟泽送回来的时?候,迎面遇上了刚赶回来的孟霖。

男人看上去焦急,过来拉着?孟泽,嘴上说?着?,录制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孟泽被拉走,临走时?,回头朝他们看了一眼。

莫默朝他点?了点?头。

她也得和孟泽一起上去,但却没动,等两个人进了电梯,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孟衣蓝还真找你了。”黎决也没动,这?会儿才和她并?肩走,说?了句。

莫默答:“是啊。”

其实,刚开始,看到莫默按开电梯,说?要一起过去的时?候,黎决觉得有点?儿奇怪。

时?间够不够倒是其次,她好像并?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的人。

——孟衣蓝说?了什?么?,她又为什?么?非得来一趟。

两人站着?等电梯时?,黎决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孟云的飞机,好像也还没到安检时?间。”

莫默撒了个谎。

孟衣蓝给了她孟云的登机时?间,时?间比现在还要晚一点?。

孟泽只是找错了地方,而不是错过了时?间。

这?也是在车上,莫默告诉过他的。

“那他见着?孟云又能怎么?样,”莫默看着?电梯层数一层层往下,声音低淡,“已经认定了弟弟抢走了自己的东西,难道现在会因为他现在身败名裂就握手言和吗。”

顿了顿,她像觉得没什?么?意思,嗤了声:“过去是改变不了的,而孟泽的世界,也一直都只有几个人罢了。”

孟衣蓝最终还是放不下,想?帮他。

“也只有,孟衣蓝愿意帮他了。”

“那他,不还是有机会接触到其他人吗。”

黎决说?完这?句话?时?,电梯到达一楼,发出了叮的一声。

莫默怔了怔,看着?男人走进电梯,大概是看到她站着?没动,按着?开门键,看着?她:“怎么?。”

她摇了摇头,走了进去。

电梯在徐徐上行,手机也在一阵阵响。

是陆明打来的。

她接起,回了几句就挂了。

“说?不定,帮他的其实是陆明。”黎决说?了句。

莫默眨了眨眼,有点?儿恍惚似地,等电梯门开了,她才轻声说?了句:“好像也是。”

*

孟泽的事儿算有惊无险。

莫默回去时?,录制已经开始了,紧赶慢赶才算录完了这?一期。

好险是没再有什?么?事儿。

这?期下来,沈易一组拿了总分第一,为了庆祝,几个人提议说?录制完了一起去吃个夜宵。

沈易没什?么?意见,事儿就定了下来。

莫默和周玥今天的造型比较复杂,卸了妆换了衣服,时?间已经挺晚了。

但完全?不妨碍他们选吃夜宵的地方。

莫默其实没什?么?兴趣,只是安静听他们说?,跟几个人出了演播厅。

第一眼就看到黎决在不远处,像前几期一样在和其他乐评人讨论一些录制问题。

莫默眼神有点?飘地看了会儿,正要收回视线,却看到黎决往这?边看了一眼。

短暂对视,他朝身边的人摆了摆手,径直走了过来。

“去吃夜宵?”

莫默点?了点?头,不是很想?说?话?。

沈易大概是注意到他了,过来说?:“一起吗。”

“不了,”黎决说?完,冲莫默扬了扬下巴,“她的新歌有几句有点?问题,我先带走回去补录两句。”

莫默:“……”

莫默:“?”

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能做个人?

周玥听了也觉得离谱:“哎你讲点?道理,录歌那么?着?急么??”

“本?来说?了明天走后期发行,”黎决不咸不淡,“早死早超生?”

……你这?理由是个人都觉得有病吧?

早不来晚不来你这?不是坑人么?。

周玥相当不爽,觉得怎么?都不争这?一时?,还想?说?两句,就听到莫默啧了声:“行吧。”

周玥:“……”

“你们去吧。”莫默打了个哈欠,就过去了。

倒是有几个人见了也觉得就这?么?走是不是不太?好,但知道是要录歌就变得有些理解。

同时?看莫默的眼神多了丝心疼。

隐约让本?人觉得他们这?个眼神跟送行一样。

“……”

还行。

回去的路上,莫默全?程没怎么?说?话?,手支着?脑袋一侧,看着?手机。

也一直没看旁边,直到车停下,听见黎决说?了句:“回去吧。”

她抬眼,看清窗外,华庭那个小区的标志。

莫默:“?”

“不是,录音吗。”

“嗯?你不是不想?去吗。”黎决很随意地说?了句,“觉得你心情?也不是很好。”

莫默有点?愣。

她心情?确实不是很好。

对一起吃夜宵也没什?么?兴趣,更不是很想?熬夜。

但她也没提。

这?男人也一直什?么?都没提,却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她送回来了。

她不是会很考虑他人的人,很多时?候不说?,只是不想?把情?况搞得太?麻烦。

加之?情?绪莫名,也觉得……没有人需要去考虑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心情?。

却是第一次有人会注意到。

莫默微微眯眼,借着?旁边一根路灯打下的光,看着?对方。

这?灯有点?年头了,过了遍车窗,光又弱了些许。

隐约只能薄瘦的光打在男人立体的五官上,落下一层不那么?明显的阴影,眼神也看不分明,仍是漆黑的一片,在黑暗里?并?不避让地与她安静对视着?。

带着?点?温柔的味道。

这?个念头让莫默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