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秦陌羽就是余临这件事,沈夜白绝对是惊大于喜。
和秦陌羽想象中沈夜白惊讶然后接受的反应不同的是,沈夜白的表情很是难看。
“夜白?”秦陌羽迟疑叫道。
沈夜白抿着唇没有回应,不死心的朝红莲业火伸出了手。
秦陌羽压根没想到沈夜白明明知道红莲业火的威力,居然还直接去触碰,哪怕他以最快速度收回红莲业火,却还是迟了一步让沈夜白的指尖冻上了一层寒冰。
“沈夜白你干什么!”秦陌羽又惊又怒,甚至少见的喊了沈夜白全名,他十分生气地抓住沈夜白的手指,被寒冰包裹的手指因为触碰到红莲业火甚至有些发紫,沈夜白是真的毫无防备。
沈夜白被秦陌羽一句话拉回了思绪,看到秦陌羽生气,心里有些愧疚:“抱歉,陌陌,我只是太惊讶了。”
秦陌羽好气又好笑,他松开沈夜白的手,纳闷了:“余临名声有这么差吗?把你吓成这样。”
沈夜白稳了稳心神,苦笑道:“没有,只是我没想到陌羽有红莲业火。”
“红莲业火怎么了?有了也不会短命,你怎么这么大反应。”秦陌羽撇了撇嘴,他还以为沈夜白会夸他余临的时候有多帅来着呢。
沈夜白叹道:“陌羽知道登天路吗?”
“知道。”
“那你知道红莲业火是来自极寒之地,并且和登天路有关吗?”
“本来不知道的,那天玄景真人告诉了我,我也没想到红莲业火会牵扯到这么多东西。”
秦陌羽长叹一口气,召出了一朵小小的红莲业火在指尖旋转,他盯着那朵红莲业火,语气有些落寞:“我还以为师父不让我暴露真实身份,是怕红莲业火被人抢夺,没想到极寒之地和登天路有关,可我只是想探查自己的身世之谜。”
落寞的秦陌羽让沈夜白很心疼,他是知道秦陌羽有多渴望找到家人。
他之所以方寸大乱,是因为红莲业火有关登天路,虽然不在那人计划里,但如果被那人知道了肯定会注意到秦陌羽,他有些害怕自己护不住秦陌羽。
“陌羽有红莲业火的事情还有谁知道?”沈夜白问。
“也没有多少个。”秦陌羽掰着手指头算,想来想去只有三个人,“就师父、玄景真人和夜白。”
“那就好。”沈夜白松了口气,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件事瞒过去。
心里一时的慌乱平息后,沈夜白觉得只要自己小心点,不引起那人注意,那陌羽就是安全的。
——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住你。
沈夜白心里暗自发誓。
“陌羽,以后不要随便使用红莲业火。”沈夜白眉头紧锁,叮嘱道,“不仅会找来窥伺,而且多次使用红莲业火会对你有害。”
红莲业火对我有害?
秦陌羽愣了片刻,满脸不解:“不对啊,我都用了这么久,并没有那里不舒服啊。”
“可是陌羽知道为什么你使用红莲业火的时候,脸上会有那些花纹吗?”
这个问题秦陌羽也不是没有想过,但老道士和他说,西洲的大部分魔修在使用功法后都会有奇怪的图案浮现,但那些图案都是无害的,所以秦陌羽一直以为这是驱动红莲业火的表现。
沈夜白也猜到了秦陌羽为什么不把花纹当回事,如果不是和他一样知晓一些内情,恐怕也会觉得是功法导致的正常现象。
但事实上——
“因为……那不是花纹,而是封印啊。”沈夜白幽幽叹道。
“封印?!”秦陌羽瞪大了双眼。
沈夜白点点头:“陌羽知道极寒之地是有人居住的吗?”
“知道啊……而且据说那里的每个人都拥有红莲业火,所以我应该是来自极寒之地吗?但不对呀,极寒之地似乎还有屏障不能随意进出,那我又是怎么出来的?”秦陌羽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没想到沈夜白语气里似乎知道很多关于极寒之地的秘密。
但这根本不符合常理,玄景真人知道是因为他离渡劫期就差临门一脚,加上活得久,可以从观澜宗的藏书阁不同典籍里寻找线索拼凑而成,可沈夜白明明是个无依无靠的散修,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夜白苦笑道:“因为那不是屏障,而是封印……或者说,是一种诅咒。”
“住在极寒之地的人没有姓名,但他们修为高深寿命悠久,因为一些原因无法走出极寒之地的屏障,哪怕侥幸逃离——的确有人成功了——也会在外面使用红莲业火后,被反噬而亡。”
“这也是为什么世人都认为红莲业火很强,因为它是连拥有者都能无情吞噬的法宝利器。所以渐渐的,极寒之地的人发现,使用红莲业火时候出现的花纹不是因为功法,而是警告他们不要离开极寒之地。”
沈夜白陷入了回忆,不,或者说是一些记忆的碎片。
大雪纷飞的极寒之地,那些即使穿着皮袄绣衣、容貌青春艳丽也掩盖不住灵魂里散发的被时光浸染后令人窒息的腐朽感,仿佛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尊人形的古董。
他们无欲无求,对权钱力量都没有丝毫兴趣,唯有在说到自由的时候眼里才会迸发出心惊胆颤的光。
“沈夜白”走进了他们之中,看见那个自己来后穿着水蓝色长绒裙,抱着孩子坐在角落对自由冷嘲热讽的女子款款而来。
记忆戛然而止。
“封印……”秦陌羽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又想到了那个残魂,如果拥有红莲业火的人就会被诅咒,所以每次自己使用红莲业火就会闪动的残魂,是不是一直在帮自己压制着什么?
而且,如果红莲业火真的是警告,那被屏障困在极寒之地的他们,是不是并没有抛弃自己,而是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总之陌羽要少用红莲业火。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的。”沈夜白从记忆碎片里回神,他并没有打算告诉秦陌羽这些事,因为他没办法解释那些记忆碎片,同时更害怕万一墨渊的身份被知道了,秦陌羽会不会厌恶自己。
以前的他从未在意加诸于身上那些或真或假的血案,既然背负恶名可以更好实现计划,那何乐而不为。
但现在,沈夜白后悔了。
“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少用的。”秦陌羽想起在藏书阁看到过的,那个使用了红莲业火后就“消失”的人,想必也是因为那个诅咒吧。
得到秦陌羽的保证,沈夜白松了口气,但随机又担心起另一件事:“说起来……陌羽你不是在滕王阁拍卖场拍了那个盒子吗?现在还在你身上吗?能不能……”
沈夜白犹豫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秦陌羽要盒子。
从那人交代的事情来看,盒子的重要度绝对是高于红莲业火的,但秦陌羽那天如此步步紧逼,一看就是很喜欢那个盒子,自己刚说了陌羽想要的都会给他拿来,现在却和他要东西,让沈夜白很是受挫。
说起滕王阁拍卖会秦陌羽就气不打一处来,唠唠叨叨的把那天起因经过结果说了个遍,尤其是被南寻顶替身份还被墨渊追杀那里,真的比窦娥还冤。
“……我都和他解释了有人顶替我身份,但他就是不信我——好吧,虽然是我我也不信,但不妨碍我生气。”秦陌羽嘟嘟囔囔道。
沈夜白更不敢告诉秦陌羽自己就是墨渊这件事了。
不过,只要盒子不在秦陌羽手里就好。
面对突然从金手指变成地雷的红莲业火,秦陌羽郁闷了一会后也想开了,有潜在危险也好过毫无依靠,那这样他就要更努力练习法术,才能有一技傍身。
“不过,就算你觉得惊讶,也不能没有防备直接去碰红莲业火啊。要不是我反应快,你的手说不定就废了。”秦陌羽抱怨着翻储物袋,想找点伤药给沈夜白治疗一下。
“当时只想着验真是不是真的红莲业火,一时着急就没想这么多。”
沈夜白抿了抿唇:“陌羽不用担心,哪怕不敷药也没有没事的,过一会就好了。”
沈夜白行走四洲这么久,无数次生死一线,但都顽强的撑了过来,这区区冻伤实在不算什么。
但秦陌羽翻来覆去认真的找伤药还是让他心里暖暖的。
“我当然知道。”秦陌羽拿出瓶瓶罐罐,看看这个嗅嗅那个。
他没好气道:“但你也是人,会痛会难受,你不在乎但我看着难受啊。”
秦陌羽理直气壮的告诉沈夜白自己有多重视他,这份关怀让沈夜白久久无言。
他身份特殊,从有记忆起接触的不是手下就是敌人,他们或畏惧或尊敬或痛恨,却唯独不会关心。
就连那人,亦是如此。
久而久之,沈夜白都忘记了,忘记自己也是个人,会痛、会恨、会不甘。
他习惯了伪装和压抑自己,只有在秦陌羽面前,他才找到了活着的感觉。
秦陌羽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治疗冻伤的药物,示意沈夜白把手伸过来。
沈夜白乖乖地把手交给秦陌羽。
秦陌羽低头专心致志的为他上药,没有看见沈夜白眼中翻涌的情绪。
不想。
不想离开陌陌。
哪怕……
反抗他……
哪怕……
沈夜白半垂眼帘,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不甘。
与此同时。
遥远的南洲皇城内,被列为禁地的某处山洞中,盘腿坐在蒲团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