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阑钰一阵头晕目眩。
是他,是他害了苍冥!
张阑钰被无尽的悔恨和自责卷入深渊,浑身发颤,整个人如坠冰窟,血液凝固,冻的他神魂都僵住了。
如果不是他把苍冥带回家,如果不是他起了利用苍冥的心思,如果……
“干什么!”
巡逻路过的官差看见路边的凶杀案,立刻大声呵斥,迅速跑了过来。
“……阿冥!”
张阑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苍冥低下头,眼中闪过一道幽深暗色。
这异样仅仅只是一瞬,即刻便消失了。
张阑钰绕到前面,看见了令他触目惊心却又安心的画面。
只见苍冥徒手握住利刃,鲜血顺流不止,然刀尖并没刺入他的身体。
张阑钰顺着握住利刃刀柄的手,一路朝上,看到了要杀他的少年的脸。
少年一脸狰狞,正用力往回抽自己的凶器,但是苍冥却握的死死的,让他无法抽动分毫。
张阑钰的心像是被针刺到一般,大喊。
“阿冥快松开!”
苍冥下意识松手。
这时候,官差已经跑到跟前,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把少年制服,摁压在了地上。
少年奋力挣扎,一张俊秀的脸被仇恨扭曲。
“张阑钰,你这个杀人凶手!”
张阑钰充耳不闻,他满心满眼都是苍冥。
张阑钰轻轻捧起苍冥的手,这只原本漂亮的让他着迷的手,此刻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
张阑钰鼻头发酸,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哽咽。
“你……不知道疼吗?”
苍冥的声音轻轻的。
“不疼,幸好你没事。”
就像是小猫的尾巴尖儿从张阑钰手背上扫过,让他心软酸涩的一塌糊涂,眼泪险些没掉下来。
被抓住的少年依旧在大吼大叫。
“……该死!你该死!张阑钰,你可还记得清欢小楼的舞女秋露?”
“那个被你糟蹋害死的善良无辜女子,你就不怕半夜她的鬼魂去找你索命吗?”
张阑钰终于分了少年一个眼神。
“你是秋露什么人?”
少年盯着张阑钰的目光恨不得扒她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她是我血脉相连的亲姐姐,这世上唯一的至亲!”
张阑钰垂眸思索片刻,从记忆的角落里扒出来一个名字。
“姚胜?”
“就是我!”
姚胜咬牙切齿,凶狠的眼神移到了苍冥身上,恨的咬出血,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
如果不是这个人,他就能杀了张阑钰这个薄情寡义的东西!
如果不是这个人,他就能给姐姐报仇了!
如果不是这个人……
该死!该死!他该死!
一袭锦衣突然挡住他的视线,姚胜狠厉的目光往上挪。
是张阑钰。
姚胜“呸”的吐出一口血水,冷笑嘲讽。
“怎么,张大公子这是给自己相好的出头?”
张家大公子张阑钰从青楼带回去一个男人的事情,虽算不得是闹得满城皆知,但是对于一直暗中监视着他的姚胜,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姚胜满眼的鄙夷不屑:“没想到张大公子竟然喜欢被男人玩弄,真是让人恶心!”
说话的时间,官差刚好把姚胜绑了个结结实实。
班头一巴掌打在姚胜脸上:“嘴巴放干净点儿。”
打完,看向张阑钰:“这位公子,劳烦你跟着一块去衙门录个口供。”
作为当事人,根据当朝律法,张阑钰有义务和必要配合官府。
张阑钰为难的看了一眼苍冥还在流血的手,心急如焚。
朝着官差郑重施了一礼:“还请差爷宽限些许时间,草民的……好友重伤,必须立刻医治,烦请差爷通融。”
官差看了一眼苍冥手上的伤,着实吓人,便点头同意。
“快些去医治吧,别耽搁了时辰,落下什么后患。”
“多谢差爷。”
张阑钰带着苍冥马上上马车。
姚胜冷冷看着张阑钰上车的背影,哼笑一声。
“官商勾结,天道不公!”
官差冷漠了看他一眼:“污蔑朝廷命官,你可知是什么罪?”
姚胜冷笑不止。
官差摇摇头,见他一副不知错也无悔改的模样,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无知刁民呐!”
张阑钰带着苍冥迅速返回府邸,同时命令星垂去请大夫。
马车疾驰在街道上。
快点!再快点!
张阑钰用帕子包裹住苍冥受伤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流出的鲜血。
白色的帕子被染成了鲜红,刺痛他的眼睛。
“对不起,阿冥,对不起……”
张阑钰从未有过如此悔恨的时候,他不该利用无辜之人,不该把苍冥这样纯洁无瑕的人拉入他所在的泥沼。
生死之时,看到苍冥毫不犹豫挡在他面前的时候,张阑钰有种最重要之人即将失去的惶恐,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
血淋淋!
疼的他几乎昏厥。
这种疼,是对失去苍冥的绝望。
张阑钰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于苍冥的感情,并非仅仅的喜爱他的绝色美貌,他已动了真情。
初见那一刻的惊艳,相处后动容他的赤子纯真,危机时不顾性命的挺身……
一切的一切,都触动着张阑钰那颗早已冰冷的心。
原本,他笃定自己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女子。
幼年的经历,让他对男欢女爱之事敬而远之,甚至感到恐惧。
可是苍冥的出现,却让他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久违的轻松与温暖。
苍冥的外貌是成年人,然而心灵却纯净无暇,不会让他感到不安和排斥。
苍冥,就如同他的救赎。
可是,现在他却把这样一个干净、无辜、善良的人拖入自身所在的深渊,利用他,甚至让他受到了伤害。
张阑钰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顺着脸颊、下巴,滴落,沾湿了衣襟。
回张府的路上张阑钰度日如年。
“还没到吗?再快点儿!”
张阑钰忍不住朝外面不知第多少次吼出去。
“吁--”
车夫勒紧缰绳,马车停下。
“公子,到了!”
张阑钰匆匆起身,匆忙间还把头给撞了。
但他毫无所觉,只顾扶着苍冥下车。
“大夫呢?大夫呢?”
张阑钰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衣衫褶皱凌乱,一点儿也没有平日里从容的风流贵公子模样。
但是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自己了。
“大夫来了吗?”
张阑钰束发的发冠都歪了,大约是刚才下车撞到头磕碰的,但他已无暇顾忌自己的形象。
“公子,大夫到了。”
远远地,星垂看见张阑钰,大喊一声,拖着身后的大夫跑的飞快。
“慢点儿,慢点儿……”
大夫跑的两眼翻白,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
张阑钰的卧房内。
苍冥靠坐在床上,大夫为他诊治上药,包扎伤口。
张阑钰看着苍冥的手止住血,苍白如纸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点儿起色。
不过,他依旧没放心,不安中带着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夫,他的手怎么样?能完好……如初吗?”
“完好如初?”大夫手指灵活的最后把包扎带打了一个活结,回过头看着张阑钰,摇摇头。
“废了。”
张阑钰的脑袋如同被大锤一锤子狠狠锤下,嗡嗡响,好长一会儿大脑里都是空白。
废了?
张阑钰脚下踉跄,好险没直接晕过去。
“什……什么意思?”
“就是不能用了,残废了,他的手伤到要害经脉,即便外伤张好,以后也不能提重物。”
“不过公子乃富贵人家,不必干繁重杂务农活,影响倒也不会太大,顶多日常生活中不太便捷。”
大夫顿了顿,瞅了一眼苍冥受伤的手,叹息一声。
“可惜伤的是右手,以后吃饭拿筷子怕是……”
“大夫!”
张阑钰呼吸急促,声音嘶哑,带着绝望和恳求的希望。
“没有……办法了吗?无论花多少银子,多珍贵的药材,我都能找来,能否请大夫再看看?”
“就……再看一下,好吗?”
“大夫,求您了!”
张阑钰哽咽……
“求您了,他不能残废,他怎么能……”
张阑钰看着大夫无能为力的眼神,终于发不出声音了。
大夫看他哆嗦苍白的嘴唇,心中叹息。
即使行医已久,见过许多重病不治后家人哭的肝肠寸断的模样,但他身为医者,医者仁心,绝不可丢,否则一个冷血无情的医者,如何医人?
但他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张公子,不如,您另请高明试试?”
他话虽如此说,但在这下京城里,他的医术已是最好。
至于上京城,定然是有医术更好的大夫,甚至若是有权势,皇城里的御医也不是不能请到。
但这里距离皇城三百余里,就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等赶到上京城,病情怕是已经耽搁了。
张阑钰也心知肚明。
“你们,都出去吧!”
张阑钰无力的挥挥手。
星垂领着大夫出去结诊费,刚出自家公子的院子,迎面就碰上了刚刚赶回来的陈叔。
星垂眼前一亮:“陈叔!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张阑钰卧房的方向。
急切道:“陈叔,您赶紧去看看公子吧!他……”
“他怎么了?”
陈叔没等星垂说完就截断了他的话,又没等对方回答,已经匆匆走进院子,直奔张阑钰的卧房而去。
陈叔下意识的,连轻功差点儿都用上了,健步如飞,不过片刻,便已经到了张阑钰卧房前。
不顾那些个虚礼,他直接就推开了房门。
陈叔正要往里闯,却在看见房间里苍冥的脸之后,膝盖一软,差点儿跪到地上。
几乎是条件反射,陈叔脚尖用力一点地面,身体飘着倒飞出了卧房。
同时,房门悄无声息又迅速的合上。
陈叔站在距离卧房门几步远的地方,额头渗出冷汗,就连后背的衣衫都被突然吓出的冷汗沾湿了。
他眼中有惊恐,有不确定。
可是那张令人惊艳难忘的脸,怎么可能会认错!
“那是……少、少主?”
“不,不……”
过了这许多年,当年的少主,如今已经是……
“教主!”
陈叔两眼一翻,顿觉天旋地转。
“天呐!圣祖在上,教主为何会在公子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