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劳烦您帮我查一个人。”
张阑钰详细叙说了自己所见的老人的模样,以及他的疑惑猜想。
陈叔沉吟片刻:“待我查查,只是若真的是朝廷要抓捕的要犯,公子想要如何?”
张阑钰垂眸:“他手上有一项绝活儿,我打算利用一下。”
陈叔并不赞同,摇头。
“公子,朝廷要犯的画像我回城之时也是见过的,若是我没认错,那人正是江湖中杀人如麻、手段毒辣的郭一手,与那种疯徒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公子这般良善的普通人,莫不是最后要被反噬到骨头都不剩。”
张阑钰反而笑了笑:“陈叔,不要把我说的跟纯白无害的小白兔一样。”
陈叔叹气。
“那是公子你没见识过江湖的黑暗。”
张阑钰勾勾唇角,世上的黑暗他见的还少吗?他知道人性底线之低,还有什么肮脏龌龊之事是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干不出来的呢?
陈叔也明白张阑钰的性格,知道劝不住他,索性也不劝了,毕竟如若真的只有公子一人,可能结果真的不会好,但现在有他在身边,公子怕是也有此打算吧!
虽然他从未说过自己的身份和本事,但公子又不眼瞎,总能感受觉察到一些事情。
在去探查郭一手的身份之前,陈叔先给张阑钰讲了讲他曾了解到的,与此人有关的情报。
郭一手是从小被一位傀偶术师收养的,当然,江湖上的傀偶术师可不是表演傀儡人偶给人看戏的,他们是实实在在的恐怖的杀手。
傀偶术师的傀儡是用来杀人的,傀儡不似活人,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只要傀线还握在傀偶术师的手中,傀儡就是不死之身的绝顶杀手。
当年有一段时间,江湖中便因傀偶术师惊起了一段风雨,着实让人心晃荡了些许年月。
郭一手继承了养父的手艺,他被当成下一任傀偶术师精心培养。
然,噩梦在他少年时降临。
少年的养父侵/犯了他。
郭一手的世界崩塌了,自此之后,他活在了地狱里。
长大后,终于有能力杀死养父,摆脱生不如死的日子,但因常年遭受性暴力,心性早已扭曲。
虽摆脱了噩梦,但自己也终成施暴者。
他用性虐残杀其他男子填补内心的空虚,转移曾经自己身上遭受的痛苦。
终于有一次,他祸害了刺史大人家的公子,被重金悬赏缉拿,不得不隐藏行踪躲了起来。
陈叔:“如果公子所见之人真的是郭一手,那么看来他是易容藏到了这下京城里。”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而且郭一手估计是提前混入城中住下,与周围的邻居打好关系,让周围的人都认识他,知道隔壁住进来了一个外地人。此时,他再弄出动静,伪造‘朝廷钦犯郭一手逃入下京城/的动静’,如此一来,官府定然找不到他,毕竟谁能想到,提前几天便已入城且与邻居关系极好的外地老人家,会是凶残的杀手人犯呢?”
陈叔出门调查郭一手。
临走前,张阑钰叫住他:“陈叔,请务必小心。”
他知道陈叔身上有秘密,一身本事不俗,但并非不代表他不担心。
陈叔在他心中,已经是最重要的亲人。
陈叔表情温柔慈祥:“放心。”
张阑钰并没有等待太久,当天之内,陈叔便查清楚回来了。
他给予了张阑钰肯定的答案:“是郭一手。”
此时,张阑钰正与苍冥一起吃下午茶。
陈叔看了一眼非要给张阑钰喂点心吃的教主大人,心中抽搐一下,对于教主这般纯善的模样,他还是有点儿不太适应。
他看向张阑钰:“公子想要怎么做?”
张阑钰并不打算把自己的计划透露给陈叔,只是唤来星垂,吩咐道:“去铃铛胡同,把一位姓于的卖风筝的老人家请到府上。”
星垂领命而去。
张阑钰咬住苍冥塞过来的点心,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看着他家阿冥那无垢笑颜,仿佛连他内心的苦涩都开始融化了。
张阑钰定定心神:“陈叔能否找几个可靠的、身手利索的人,我想把蝶儿的尸体带回来,我不能再让她待在那个恶心的地方,让她的灵魂遭受冰冷井水和孤寂黑暗的折磨。”
“公子即便不说,我也会把小姐带回来,公子放心,此事我已安排下去,今天晚上就动手。”
张阑钰沉默片刻,再开口时,依旧未掩藏住声音里的哽咽。
“……多谢陈叔。”
陈叔没忍住,轻轻抚了抚张阑钰的头:“傻孩子,跟陈叔客气什么。”
伪装化身为于伯的郭一手很快被星垂带来。
于伯进入张府,一路上战战兢兢,看着富丽堂皇的张府,连走路都是仓皇无措的,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卖风筝的没见识的老人家。
于伯来到张阑钰面前,颤颤巍巍的行礼:“见过公子。”
“老人家不必多礼。”张阑钰态度语气亲切,“今日请于伯来,是想请于伯为我定做一个风筝。”
于伯头都不敢抬起来,但说起自己擅长的手艺,语气都轻快了几分:“公子想要什么样的风筝?”
张阑钰的视线飘落在绕着娇艳鲜花舞蹈的蝴蝶身上,怔怔出神。
片刻后,他才说道:“一个蝴蝶风筝,就像那样的……”
张阑钰指向一只大大的、黑色双翅点缀彩色斑斓的美丽蝴蝶。
那是妹妹最喜爱的蝴蝶,他曾经曾从外地给妹妹带回来一只相似的蝴蝶风筝,被妹妹宝贝的不得了,只可惜有一次外出玩耍,风筝线断开,最后风筝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妹妹伤心了好几天,还是他承诺会再送给她一只更漂亮的,才哄好了妹妹。
张阑钰从回忆与悲伤中回过神,看向老人:“这种风筝能做吗?”
“能做,当然能做。”于伯忙不迭点头。
“公子什么时候要?要得急吗?”
张阑钰温和的笑了笑:“不急,老人家可以慢慢做,我只要求风筝做的漂亮,报酬不会少了您的。”
于伯连连应下,承诺一定会做的漂漂亮亮,让公子满意。
周围伺候的人都在张阑钰的命令下退下了,除了陈叔和苍冥,眼下也只剩于伯。
张阑钰敛去眸中伪装的温情,声音略冷:“老人家,我这里还有一个交易,不知你可愿接下?”
苍老的面皮下肌肉轻轻抽动,郭一手隐约觉察到不对劲,但他没有贸然暴露。
“公子请说,小老儿别的不说,做风筝的手艺那可是少有人能及得上的。”
“那我便明说了。”
张阑钰端正姿态,脊背挺的笔直:“我想要交易的,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傀偶术师的手艺。”
郭一手心中一惊,面上却仍装作疑惑不解的模样:“公子这说的是何意思?小老儿没听明白。”
张阑钰不和他绕圈子:“朝廷正在抓捕的重犯--郭一手,这么说,老人家可明白了?”
郭一手抬头,看着张阑钰眼中那笃定的神色,知道对方已经查清了自己的底细。
眼下,虽说他想不明白一个富家少爷怎么会知道一个江湖人物,且还能精准确认自己的身份,但紧要之事,是他不能让眼前这人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一旦被官府抓住,等待他的,将是斩首乃至凌迟之刑。
郭一手的阴鸷残忍的眼神不再遮掩,同时从张阑钰身上挪开,转移到苍冥与陈叔身上,心道:这两个人也必须死!
张阑钰盯着他的眼睛看,轻笑:“你想杀我?”虽是问句,语气却笃定。
郭一手瞧着他有恃无恐的模样,动手之前,迟疑了片刻。
也就是这迟疑的时间,他听到张阑钰对他说:“不要紧张,我并不打算向官府举报你。”
在这里杀一位富家公子会引起骚动,恐怕也会让官府觉察到自己的行踪,如非必要,郭一手不会冒险。
但他也不能放任任何威胁自己的因素,并没有完全打消杀了张阑钰的念头。
郭一手眸中微光闪烁:“你想要做什么?”
张阑钰弯了脊背,靠进躺椅里,看似一身闲适姿态:“我说了,与你做个交易。你不用担心自己,届时我也会有把柄握在你手中,如此,我们互相牵扯,只要不是想不开想去坐牢,想要被杀头,我相信,没有人愿意揭露彼此的秘密。”
郭一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愿意听听:“你什么意思?”
张阑钰微微眯了眯眼睛。
“我要你帮我去田府扮鬼吓一个人。”
郭一手觉得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张阑钰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悦:“我说,我要你装鬼,去田府吓人。”
郭一手下意识的:这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
不过,他考虑了一下,终究还是接下这个交易:“吓谁?”
毕竟他今天进入张府有很多人看见,如果张阑钰死了,他势必会是被怀疑的对象,不管张阑钰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能争取时间,待他离开张府,便能有无数手段让这位富家公子死的悄无声息,且绝对不会被怀疑到他身上。
张阑钰垂眸遮住眼中的恨意,吐出一个人的名字:“田荣天。”
郭一手点头应下,待要离开,张阑钰叫住他:“今夜不要去,从明天开始,务必要把田荣天吓到失心疯。”
郭一手离开,陈叔终于出声,神色复杂纠结的看向张阑钰:“公子打算就只是吓吓那田荣天吗?”
这未必也太……便宜他了。
张阑钰唇线紧绷,拉出一个冰冷残忍的弧度。
“……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