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阑钰摸着苍冥的肚子,假意斥责:“别胡说八道,教坏孩子了?怎么办?”
苍冥一下子就慌了?,低头安抚肚子里孩子:“宝宝,你?可千万不要听爹爹的胡说八道啊!”
张阑钰脑壳疼过之后又想笑,着实?是他家阿冥太可爱了。
两人待在清欢小楼,喝茶听曲,悠闲自在享受的不得了?。
此时,张府中的人还不知道祠堂里的人已经跑了?,更不知道四族叔张家邺的院子里险些发生的命案。
张家邺的发妻双目无神,鬓发散乱,像个木偶一样坐在床边。
张家邺躺在地上,四肢被绑,嘴里堵着棉布,呜呜咽咽只能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
“四夫人?”外面传来丫鬟敲门的声音。
坐在床上的人浑身一震,像是突然惊醒了?一样,目中逐渐恢复神采,她取下歪斜的发钗,略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外堂,声音镇定,完全听不出异样:“何事?”
丫鬟回:“快用午膳了,夫人和老爷今日想吃些什么?奴婢吩咐厨子准备。”
四夫人用手指梳理着自己已经掺了白发的长发:“今日老爷有事外出,不必准备他的饭,我没什么胃口,熬些清淡的粥,再备些爽口小菜即可。”
丫鬟领命,很快就离开了?。
四夫人重新回到内室,冷漠地看着在地上扭动身体挣扎的丈夫,上前狠狠踹了几?脚,然后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呵呵呵笑的阴森诡异。
张家邺被发妻神经质的举动惊住了,顿时露出惊恐的神色。
四夫人看着胆小如鼠的张家邺,心中更觉得好笑,自己这么多年就跟这么个玩意儿过日子,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
其实她并非不知道丈夫的为人,只是她习惯性的欺骗自己,把自己当瞎子,总想着忍忍就过去了,日子总不能不过。
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经忘了?当初对感情最美好的憧憬。
这哪里是过日子呢?分明就是身在地狱受折磨啊!
她从一个大家闺秀,硬生生被磨成了?个碎嘴、脾气暴躁、惹人嫌的老婆子!
四夫人摇头失笑?,她这些年到底都在干什么啊!
她把地上的张家邺拖到床上,用棉被盖好,开始收拾细软。
她没收拾多少衣服,直把贵重物品和钱财收拾好,打了?一个小包袱,随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之后,便直接拎着包袱出门了。
她要回家,让爹爹帮自己同张家邺和离,她要带着儿子回家,不再待在这个让人窒息的张府。
四夫人出门吩咐下人:“把磐儿找回来。”
张磐被下人从外面带回来的时候,满脸的不高兴。
四夫人倒是看见儿子的模样吓了?一跳,几?日没见,怎么儿子瘦了这么多?
“磐儿,你?这是怎么了??”
张磐打着哈欠,完全没有对母亲的尊敬:“什么怎么了??”
她上下打量儿子,越看越心惊,只见张磐脸颊凹陷,双目呆滞无神,黑眼圈极为浓重,像是活生生熬了好几宿的夜。
他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黑,有点儿像是从墓地里爬出来的死人。
四夫人急了:“磐儿,你?是不是生病了??”
张磐不耐烦极了?:“生什么病?娘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我和朋友还有约呢。”
四夫人按捺住心中的惊慌,说道:“娘想带你?一起回你?外祖父家里,以后再不回这里了?。”
张磐疑惑地看着她:“娘,你?说什么胡话呢?”
四夫人语气平淡无波地说道:“娘要跟你?爹和离。”
张磐嘴唇抽动,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娘亲,像是看见了?什么格外奇怪的东西,半晌他不敢置信地开口:“娘,你?是被家里的鬼撞邪了吗?快些请道士来……”
“磐儿!”她打断儿子的话,愤恨的表情掩盖不住地露出一些,“你?爹花天酒地,在外面不知道找过多少女人,我……”
“娘!”张磐也打断了她的话,“你?闹什么别扭呢?爹是男人,花天酒地找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况且……”
他上下一扫自己的娘亲:“况且娘亲你都这般人老珠黄了?,爹出去找几个年轻的姑娘玩儿玩儿又有什么不理?解的?真?是不知道娘亲你为何如?此霸道,爹连纳妾你?都不允许,咱们张府家大业大,爹却连个妾室都没有,说出去都让人丢人。”
她浑身都哆嗦起来,完全没想到儿子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张磐还在继续说:“如?果你?允许爹纳几?房漂亮的妾室,爹哪里还会出去偷腥吃?再说了,你?是正房,妾室又不会动摇你?的地位,真?不知道娘你?为何非要像个母老虎一样欺压爹,爹出去找姑娘,说来说去都还是怪你。”
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的儿子竟如?此轻贱自己的亲生母亲,怎么会这样?
她心痛到无以复加,眼前恍惚,头疼的不行,连呼吸都不顺畅了?,这种窒息的感觉,就好像再次经历了?不久前丈夫想要掐死自己的场面。
她勉强开口:“如?果,如?果你?爹想杀我呢?”
张磐嗤笑一声:“娘你?又开始说胡话了?,爹怎么会想要杀你?呢?一定是你又做了?惹爹不痛快的事情吧?”
她看着自己最宝贝的儿子眼中的不在意,以及“什么事情爹都不可能错,错的都是你这个无理?取闹的泼妇”的态度,整个人如坠冰窟。
张磐捂着嘴又打了?几?个哈欠,混不在意母亲是什么模样:“娘你?没什么事了?吧?没事我出去和朋友一起喝酒去了。”
她下意识想说,你?已经接连和朋友出去喝了?好几天的酒了?,要注意身体……但是她看着儿子无情的背影,最终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背着包袱,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张府。
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看到亲密的母女、母子就下意识地驻足观看,但她看着,实?际脑子里却什么都无法思考。
走着走着,她突然想起张家邺在外面置办宅院养的小妾,她决定去看看。
这是一座不大却装修精致的宅院,显然装修这房屋的主人花费了?不少银子。
她上前敲了敲门,没过多久门便开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疑惑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戒备看着她:“夫人,您有事吗?”
她打量了对方一番,说道:“可以进去讨杯水喝吗?”
年轻妇人惊讶地瞪大了?美眸,她看着站在自己大门前的夫人,衣着华贵,通身气派像是大宅子里出来的富贵人家,怎么就跑到自己这小户人家里讨水喝?
四夫人看着对方的表情,微微笑?了?笑?,直言道:“我是张家邺的发妻。”
年轻妇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正要关门,却见眼前的夫人拦住她,说道:“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的麻烦的。”
年轻妇人自然不信,但见对方身边也没带着家丁下人,想来富贵人家的夫人也不会亲自上阵,且还是独身一人去对付一个养在外面的小妾,便放松了些警惕。
年轻妇人犹豫片刻,侧身把人让了?进来。
四夫人进入院子里,看见一个可爱的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小孩子见有人来,立马站起来对着她作了?一个揖,孩童脆生生的声音说道:“姨姨好。”
年轻妇人关了门,落后几步走上来,立刻对着四夫人诚惶诚恐道:“小孩子不懂事,乱叫的,夫人千万莫要怪罪。”
四夫人多看了?两眼孩子,笑?了?笑?,语气不自觉地柔和几?分:“孩子很可爱,很懂事。”
她侧过头看眼前这位年轻的母亲,说道:“你?不用紧张,我不会对你们母子做什么的。”
年轻妇人并没有因为这些话完全放心。
两人进入会客的前厅,年轻妇人倒了?茶送到四夫人面前,斟酌着开口:“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会惹夫人不快,夫人放心,明日我和儿子便会离开下京城,断不会再出现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碍眼。”
四夫人倒是惊讶了一下,抬头盯着她看。
年轻妇人笑了?笑?,没有再解释什么,她是风月场所出来的人,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不错的,她能看出眼前这位夫人真?的不是来找茬的。
但是对方不找茬,并不代表着完全安全,张家邺每次来她这里,都要辱骂一番家中夫人的强横霸道,她想,既然这位夫人不允许丈夫纳妾,那么她的存在就是不允许的,即便对方不找茬,怕是也容不下她,还不如?自己主动离开。
四夫人低头喝了?几?口的茶,茶水雾气氤氲,模糊了?她的脸。
过了?片刻,她放下茶杯:“其实,我已打算与张家邺和离,你?若是想,届时坐上花轿被张家邺娶进家门也是可以的。”
年轻妇人完全没料到对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只是在常年小心行事的思维下,下意识地想:她是不是在诓骗我?她有什么目的?
四夫人抬眼看了?年轻妇人一眼,笑?出了声:“我知道自己到访突然,这些话有多么的奇怪,你?若不信……便不信吧!”
她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我还是有个建议想对你?说,张家邺并非良配,你?还年轻,又漂亮,不必把自己的后半生搭给那个老头子。”
说着,想到对方令人憎恶的嘴脸,冷笑一声:“他可是在我知道你?的存在之后,为保住自己的利益,哄我高兴说要把你?打发了?,这样没骨头的男人,着实?要不得啊!”
年轻妇人听着对方说话,突然噗嗤笑出声来:“夫人,您可真是……我从未见过您这般性情的女子。”
她想:她当然知道张家邺是个什么德行的人,但是她能如何?她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青楼女子,命运不能为自己所主宰,她拼了命的活着,却依旧无法摆脱被轻贱,被买卖的命运。
她说:“夫人,我知道张家邺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并非心甘情愿做他那种……”她歪头想想,用了方才夫人的用词描述,“那种老头子的小妾。只是夫人有所不知,我原本是个身份卑贱的青楼女子,后来被张家邺买来养在这里,连外出都被限制。
“我想离开,可我没办法,我的卖身契还在他手中,若是我逃了?,他报官抓我,等待我的便只有牢狱之灾。我不怕坐牢,可我无法放心我的孩子,我不能再也见不到我的孩子。”
其实,她方才对夫人说要主动离开的时候,甚至已经下定自己亡命天涯,把孩子找一家老实?人家寄养的打算。
四夫人愣了愣,没想到这女子身上竟还有如?此缘由。
年轻妇人接着说道:“其实,那孩子并非张家邺的,是我被赎身买出来不久前,与一位不知姓名的客人的,当时我觉得身子不舒服,便去看了?大夫,这才?知道我竟已有身孕。”
“不是张家邺的?”四夫人喃喃自语,接着突然一把抓住年轻妇人的双手,激动地说道,“我可以帮你把卖身契拿回来,你?若信得过我,便与我一同去泉州,那里是我的家。”
她郑重承诺:“我可以养你,和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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