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理想主义

作者:大漠明驼

春蕊连轴转真的累坏了,她昏天黑地睡过去,定好的晚上五点的闹钟,却完全没醒来,是到了七点,小婵敲房门,硬生生把她吵醒了。

小婵已经替她叫了客房晚餐,一?小碗热汤面,一?碟鲜切水果。

春蕊睡得迷瞪了,坐在中岛前,目光放空,没胃口。

小婵说:“没胃口并不是因为你不饿,而是饿过头了,身体麻木了。”

春蕊惆怅道:“也不知道这辈子做了什?么孽,非要?当?明星,吃不饱,穿不暖,还得时时刻刻看人脸色。”

“不想演戏啦?”小婵知道春蕊是生出负面情绪了,这很正常,她追问她,“可不演戏,你还可以干什么?”

“是啊,不演戏我还能干什?么。”春蕊想想,觉得自己身无长物,顿感悲哀,于是,又瞬间振作了,“所以,受着吧。”

她拎筷子吃面。

小婵盘腿坐在地毯上,翻春蕊九月份开机的仙侠剧剧本。

剧本是苏媚带来的最新版本,剧情一?改再改,尚没写完。

剧里,春蕊扮演的角色叫和悦,设定为鲲族公主,为保族群的繁荣,被迫嫁给男主,即天族太子,可她身为太子明媒正娶的正妻,却不能生育,为维系婚姻,找了个蛮荒小妖,即女主,化?作她的模样,替她繁衍后代。未料想,在她的推波助澜下,男女主相处中生出情愫。和悦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最终报复作恶,恶人识恶果。

小婵三观毁尽的表情,嚷嚷道:“正妻为了让男主有?后代,竟然天天去服侍小妾,我可去他大爷的脑残编剧,简直把你写成了一?个弱智。”

“你才是弱智。”春蕊啧了一?声,为被角色连累个人而不满,可随后又无甚所谓地说,“女主角傻白甜,女二吃智商红利,谁愿意干。配角降智,才能体现主角人格的光辉。”

小婵已经被雷的外焦里嫩,她做作地掐人中:“可这也太狗血了吧,你完全就是一个推动剧情发展的反派角色。”

“狗血才有?收视率呀。”春蕊一?颗一?颗往嘴里塞蓝莓,咀嚼的模样,像只小松鼠,“年前配音的那部古装,现在压着,可是一点消息没有?呢。广电卡得严,民族色彩,王侯将相,但凡涉及政治敏感,都要一?审再审。所以还是言情玛丽苏最安全,只要平台有人,拍了就能播。”

小婵不解:“可这戏拍了,对你的事业能有什?么助益。还不如去年代剧、历史剧演个讨喜的女三女四。你看,宋霏羽的团队就很明智。”

“我和四眼飞鱼可比不了。”春蕊纠正:“她的公司是做剧的,本身有?资源。而咱们的鸿运文化?呢,搞团体偶像的。”

小婵摊在地毯上,愁云压顶。

春蕊撇她一眼,问:“是不是觉得跟着我,前路无望。”

小婵试图憧憬:“姐,你说这部电影上映后,你的境况会不会好点?”

“或许吧。”春蕊却不抱什么希望,“但没有后续作品跟进,热度很快就会跌下去。而且,自古以来都是电影咖下凡拍电视剧,极少有?电视剧演员转型电影成功的。”

小婵沉默了,片刻后,望着春蕊说,“你为什么这么悲观?”

春蕊说:“我是现实,怕给你画大饼,万一?到时候落差大,你受不了。”

小婵瘪着嘴,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行了,行了。”春蕊敷衍安抚:“我知道为了我,你已经尽力了。”

这句话突然又刺激了小婵敏感的神经,她腾地从地毯上爬起来,像注射了鸡血似的,说:“今年成定局了,但明年要?抓住机会。”

春蕊看她抓着外套,似乎要?走,懵逼地问:“你大半夜的,干什么去?”

小婵说:“帮你投简历,发图册,指不定又有?像赖导这样的好剧组呢。”

她来也一?道风,去也一?道风。徒留春蕊望着哐当?一?声响的房间门,好一番无语。

春蕊草草将面条吃完,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将碗筷端走。

今天晚上没通告,她伸个懒腰,想找点事情做,可干什?么又都提不起劲儿。

最后,望着霓虹灯闪烁的窗外街景,她麻利地换了身衣服,准备出去走走。

路过严文征的房间,她看他的房门紧闭,突然灵光一?闪,睡懵的脑袋神经疏通,想起了她“轻薄”严文征的某些事。

春蕊:“……”

她的心搅作一?团。不自觉地靠近他的房间门,想按门铃,可又没下定决心,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徘徊,像被老师赶出教室罚站的学生。

就这么干杵着,不知面门思过多?久,春蕊劲劲的脾气涌上来了,她心里飚了一?句脏话,去你大爷的吧,抱都抱了,爱咋咋地!明天见面,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

她转身,昂首挺胸欲走,然而,迎面来了一?个人,她定眼一瞧,是严文征。

春蕊这一?刻几乎是窒息的。

厚重的地毯消弭掉了脚步声。严文征由远及近,很快近至春蕊跟前。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显然刚运动完,头发湿湿的,脸上有?汗珠。

“找我有?事?”他率先开口问。

春蕊觑着他的脸色,不得不感叹,严文征内心的强大,他已经全然没了早上的愠怒之色,恢复了惯常的镇定自若。

按说这般揣着明白装糊涂,让一切像没有发生过,两人依旧如平时一样寒暄,是最温和,亦最不伤害人自尊的处理方式。

但春蕊钻牛角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严文征面对她的隐晦表白,竟然这么快就不在意了,她的魅力大打折扣。

因此,她语气刻薄地回答道:“没有,我路过。”

擦肩而去,严文征也不拦她,他掏出房卡,刷开房门。

滴滴答答两声响,他握住门把手,正准备推门而入。

熟料,春蕊突然变脸,又颠颠地退回来,伸出一只胳膊阻拦严文征,嘴角挂着笑?,礼貌又客气道:“严老师,我想请您散个步。”

严文征拒绝:“我今天的运动量够了。”

春蕊吃瘪,与他大眼瞪小眼对峙须臾,春蕊灵光一?现,说:“我准备了一?番自我检讨,想请您听一听。”

她用词极其狡猾,是检讨,而非道歉。

严文征:“……”

——

严文征到底还是被春蕊骗了下来。

酒店自带一?个小花园,花园是一片茂盛的园圃,围着园圃,铺了一?圈鹅卵石小道。

两人沿着信步走,起初没人说话。

夜风吹在耳畔。春蕊怕她一直不吭声,严文征觉得被耍了,再掉头回去,先无关痛痒地寒暄道:“严老师,您睡得好吗?”

严文征:“很好。”

春蕊:“您的腿怎么样了?”

严文征:“没大碍。”

“您的——”这次严文征没让她说完,他完全不入套,直白打断道:“说重点。”

“哦。”春蕊为难地挠挠脸,现场编起了自我检讨,“进组以来,虽然刚开始,您对我有?过小小的偏见,但总体来说挺照顾我的。您是一位非常敬业的演员,一?位人生导师。”

“人生导师”四个字,严文征听得一?脑门黑线,他知道她在故意恭维他,故意把他架到一个圣人的高度,这样他道德品质高尚了,就不好再跟她计较什?么了。

春蕊:“但我这个人吧,从小养成了一?些坏毛病,比如自恋,比如冲动,很多?时候容易放飞自我,您给我一?只螺旋桨,我就能把自个儿转到天上去,所以,对您说话特别不注意,冒犯了您,您能别生气了吗?”

她言辞搞笑?又恳切,说的也贴合实际情况,但她避重就轻了。令严文征生气的事,她只字未提。

严文征岂会听不出,他背着手,静静地看她装糊涂。

春蕊承受着阴恻恻的视线,感觉到了心里压力,只好咬牙切齿,又添了一?句,“今天不该没经过您的同意,就对您举止……不尊敬。”

她整个人完全就是“能屈能伸”这个成语的真人版演绎。

夜空时不时滑过一?道汽车的长鸣。

严文征抿住嘴,心里来回碾着这“不尊敬”细细品读,他想,她可真会为自己的行为包装,又心知她的道歉多?少态度不端。他无奈,无奈到想笑。

春蕊见自己啰嗦了一?大串,严文征却沉默不吭声,试探着喊了他一?声。

“严老师?”

严文征简洁地嗯一声,凛着语气说:“认识到错误就好。”

春蕊:“那您现在消气了吧?”

严文征点点头。

春蕊:“所以,您还会给我讲戏的,对吧?”

严文征:“……”

她前面所有?的铺垫,不过是为了合理的引出这个请求。

严文征简直没脾气了,她鬼灵得很。

“当?然。”严文征佯装没有猜透她的心思,端着为人师表的板正架子,正色道:“你说我是一名敬业的演员,所以不管外界发生什?么,在片场,一?切以演好戏为主。”

春蕊松下一?口气,她撇开脸,偷偷在暗处坏笑。

严文征仗着身高,将她的小动作尽揽眼底,他稍作沉吟,选择了再一?次划出界限:“我说过,不管我对你发脾气,亦或者对你的关心,你没必要?认为是针对你这个人的,这一?切只关乎工作。”

春蕊不乐意听这些,弯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下去,她悻悻地反驳:“是吗?”

严文征反问:“不是吗?”

“好吧。”春蕊不跟他争论。

严文征表面看着温和无害,但他的心思才是真正的难猜。

春蕊抽抽鼻子,呛了口冷风,说:“回去吧,夜里凉。”

严文征撇她一眼,缓了语气问:“你冷了?”

“我不冷。”春蕊回视他,“我是怕你冷,你刚运动完,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