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理想主义

作者:大漠明驼

曲澍挽起袖子,闷头在厨房叮呤咣啷忙活。

春蕊呆坐在客厅,解锁了严文征的iPad,浏览时装网页,新一季各品牌的夏装,要么是追求统一性的连体工装款式,要么是化繁为简的无结构大轮廓裙身设计,着重强调女性的潇洒落拓之美。

春蕊不喜欢,她不想要酷,她想玲珑身段,裙摆翩跹。

好不容易挑中几条满意的连衣裙,图片截下来,连同自己的尺寸一并发给孟颖,劳烦她抽空跑一趟精品店。

孟颖激动坏了,嗷呜道:“逛街!我乐意!没想到有生之年,买手的活儿会轮到我头上。”

春蕊对她的过分热情略有费解,一般来讲,给明星采买时装是件累人的事,多数助理对此唯恐避之不及。

她问:“严老师平常穿的衣服,不经由工作?室过手吗?”

“他几乎不买衣服!”孟颖控诉:“我们有固定的合作?品牌,每一季度品牌方会根据老板的喜好送来最新的成衣。”

春蕊好奇地又问:“他的喜好是什么样的?”

孟颖形容:“很直男。”

春蕊:“?”

孟颖解释:“正统的审美。”

春蕊立马懂了:“正统的审美等于没有审美,俗称无聊。”

孟颖像找到了知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倾吐对老板的“嫌弃”:“出席活动永远西装三件套,私底下无非黑白灰,天天看,已经审美疲劳了,一点不如隔壁花美男打扮的花哨,再这样下去,我要爬墙了。”

春蕊疑惑:“谁是花美男?”

孟颖说:“彭凯老师。”

春蕊:“……”

彭凯还要年长严文征一岁呢,荧屏前西装革履,成熟又稳重,不曾想生活中,竟是个追赶潮流的酷boy。

孟颖说:“姐,以后你说说老板,让他改改,稍微穿得不那么居委会?老干部点。”

“不!”春蕊傲娇地拒绝了,“我觉得挺好的,我就喜欢他这样式儿的。”

聊着天,春蕊偶尔瞄一眼厨房,一不小心和曲澍撞上视线。

曲澍立在冰箱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春蕊主动搭腔:“你?是想喊我吃饭吗?”

曲澍下巴一扬,高贵地转过身去,留她一个“自行体会?”的背影。

春蕊轻嗤了声,将他的心理猜透了七八分,起身,一瘸一拐挪到厨房,拉开凳子,餐桌落座。

炖的鸡汤,青花瓷小碗盛着,汤汁色泽金黄,香味浓郁。

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春蕊舀一勺,吹了吹,等不烫了,一口喝下,味道比闻着还要鲜美。

“很好喝。”吃人的嘴短,她恭维了曲澍一句:“煲汤的手艺不错。”

曲澍一脸“这还用你评价”的不爽。

“你?不来一碗吗?”

春蕊余光瞥见他抱臂贴着料理台站定?,身上那股无所适从的别扭劲儿,活像小孩子被抢占了属于他的领地,多少沾带一丝夺不回来的怨气。

曲澍摇摇头。

春蕊敏锐地觉察他的憋屈,瞧不惯一大老爷们这样,抽纸巾擦擦嘴,她开诚布公地与他聊:“你?其实不太喜欢我吧?”

反问句,却用的肯定语气。

曲澍没答,看向她的眼神变得警惕。

“没事。”春蕊蛮不在乎道,“你?喜不喜欢我无所谓,只要严老师喜欢我就成。”

“为了让我哥喜欢你,你?索性赖到家里来了。”曲澍脸色难堪,“你?也太……”

他顿住,话有些难听了,他本不是口舌轻薄的人。

“太什么?”春蕊问:“太不识相?”

曲澍呐呐:“知道就好。”

春蕊笑了一下,笑得鬼灵,她帮他纠正观念:“追人呢,人家对你没意思的时候,死赖着才叫不识相;有意思的时候,死赖着叫有恒心。”

曲澍大学一毕业就跟在严文征身边了,心思相对单纯,没听过这样的言论,两个字评价:“歪理。”

“爱信不信喽。”春蕊并不强求能得到他的认同,毕竟刚进组时的表现确实差劲,眼波一转,叹口气,劝他:“你?自在点,平常来这里该怎样就怎样,当我不存在,放心,我不会?找严老师告状的。”

口吻听着,俨然以女主人自居了。

曲澍心里只生出一个念头,惹不起,快跑。

他拎起保温桶,起脚离开。

春蕊有些懵:“怎么说你两句,你?就要走了?生气啦?”

毕竟忙活了两个小时,她是真心想让他坐下来,舒心地喝一碗鸡汤。

曲澍说:“我去片场。”

春蕊看着保温桶,问:“给严老师送汤?”

曲澍嗯一声。

春蕊便不拦着了,说:“叮嘱他好好吃饭。”

曲澍神?色怪异地瞄她一眼,走出家门,坐进驾驶位,在封闭的空间犯会儿癔症,他简单的脑袋瓜,实?在琢磨不透春蕊这个人,郁闷地发动引擎,赶往片场。

剧组还在拍摄,室外景,大场面戏,“严文征”在车流穿梭的上海街头被追杀。

他需要在繁忙的十字路口横穿马路。

但试了几条,没能成功。

导演尚林庆重新调度车辆。

严文征得以喘口气,坐在板凳上休息,他来回跑动,浑身是汗,曲澍拧了条湿毛巾,铺开贴住他的衬衫,给他降温。

严文征干咳几声,问道:“你?从家里直接过来的?”

曲澍板着脸:“不然呢?”

严文征问:“春蕊在家做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曲澍说:“吃穿有人伺候,自在得很。”

“病号不得过得舒坦点。”严文征看他一眼,“怎么气哼哼的?她惹你了?”

曲澍瞬间气喘粗了,一股子憋屈:“凶巴巴的像只张牙舞爪的老虎,没法交流。”

严文征听着,不急于反驳反倒开心地笑了起来。

曲澍不解:“你?笑什么?”

严文征突然伸长手臂,朝曲澍的后脑勺,不轻不重地给了一巴掌,语气轻缓地说:“凶就对了,不能让你?们欺负了。”

曲澍冤枉极了,他听出来了,他哥现在一心向着春蕊,一时话不过脑,脱口而出道:“别又是个抱大腿上位的,最后你又落个自己吃闷亏的下场。”

触碰到心坎里乌糟糟的往事了,严文征神?色一凛,神?情有几分受伤,再出口语气像结了层秋霜,“随便诋毁女孩的人品,越长大越出言无状了。”

曲澍意识到,立马道歉:“我错了,哥。”

严文征没跟他计较,静默了会?儿,一名?对手演员远远喊,“严老师,能麻烦你画框外给我接个词儿吗?”

“来了。”严文征应下,拿着剧本起身去帮忙。

埋头忙,等再抬起头,已是红霞满天。

尚林庆琢磨着A摄B摄这两天没怎么熬,今晚赶着将备场的夜戏拍出来算了,问严文征还能撑吗?

“可以。”严文征没意见。

尚林庆觉着抱歉:“台词有改动,变成了一段大独白,晚会?儿我亲自陪你理。”

“好。”严文征说:“拍摄单页先给我一份。”

“我马上叫人送过来,你?先去吃饭。”尚林庆说,“困了到房车上眯一会?儿,拍起来没个准点了。”

“行。”

严文征想了下,找手机,闪到一块僻静的地方,给春蕊打电话。

好一阵才接通。

严文征先叹了口气。

春蕊听地真切,“嘿”了声,稀奇道:“怎么给我电话就叹气了呢?”

严文征不答反问:“你?忙什么呢?”

春蕊在床边坐下,正对着试衣镜,镜子里映出满地的购物袋,正是孟颖下午扫荡来的“战利品”。

她说:“试穿新衣服。”

严文征失笑:“肩膀不疼了,就不能坐着安静会?儿。”

春蕊说:“一下午都在发呆,实?在闲得心慌,必须找点事情做。”

严文征“嗯”一声,没劝阻,只提醒她:“小心点。”

春蕊问:“你?什么时候收工?”

“加场拍夜戏。”严文征说,“今晚别等我了。”

春蕊瞬间心凉了半截,小声呢喃:“枉我还盼着你?回来呢,以为你?要下厨给我做晚饭,合着让曲澍买菜只是表面功夫啊,大骗子。”

凭空被安了一个罪名?,严文征挺情愿地就接受了,“先欠着。”

“又欠着。”春蕊趁机占便宜:“欠我的多了,可是要被我套牢了。”

她咬字极轻,但每个字的重量像颗琉璃珠,砸在严文征舒缓的神?经线上。严文征哼声笑,笑声里全是不加掩饰的纵容。

春蕊听着觉得甜,也窃窃地抿唇笑。

笑够了,严文征说:“早点睡。”

春蕊反映一下,说:“怎么感觉,你?有点金屋藏娇的意思。”

“小看你?自己了。”严文征不由地狡黠起来,“我家可藏不住你,等你?手脚利索了,分分钟上房揭瓦。”

春蕊窘。

又聊了两句,鉴于严文征实?在忙,她主动把电话挂断了。

没有心情继续试衣服了,她也是习惯被工作填满的人,突然空闲,加上行走不便,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家,无聊得紧。

晚饭随便啃了个三明治。

然后端杯热牛奶,到书房看书。

严文征读过的书,圈圈画画留有笔记,春蕊循着这笔记,做阅读理解似的猜他当时的意图。

等困了,也没留心看时间,倒头睡下。

不知过去多久,朦朦胧胧中,好像听见家门响动,床边的落地灯惶惶然亮起。

似乎有人在轻声唤她的名?字。

万般挣扎着将眼睛撑开一道缝,灯光晃眼,视线里迷糊映出一个轮廓,她下意识喊:“严老师”。

严文征正欲起身离开,见她双眼张开一半,迷迷茫茫的样子,退步回来坐在她床边,低声说:“我把你?吵醒啦?”

春蕊盯着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问:“你?是下戏了吗?”

“没有。”严文征说,“设备出点问题,我抽空回家一趟看看你?。”

春蕊彻底醒了,欠起身,抱怨他:“你?怎么乱跑?”

“不是乱跑。”尽管竭力掩饰,严文征脸上还是有盖不住的疲惫,眼皮沉重。

“会?耽误工作吗?”春蕊难免担心,“再让人落了口舌。”

严文征尚穿着戏服,笔挺的民?国西装,让他在夜与梦交汇的时间,乍然出现,带着几分的不真实?。

他抬腕看看表,估摸着说:“我坐十分钟就走。”

春蕊眨着睫毛,就着昏黄的光晕将他看得更真切一点。

她尚且迟钝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瞥见床尾一排的购物袋,悻悻道:“我把你?的房间弄得很乱。”

严文征一进屋便看到了,没关系地说:“乱着吧。”

春蕊问:“不嫌弃吗?”

严文征说:“眼不见心不烦。”

春蕊瘪瘪嘴,念他:“你?应该抽空休息一下的。”

严文征没接这话,目光循着她的尾音,定?在她的脸颊。

春蕊大概将她白日的嚣张劲儿睡跑了,一时被看得羞涩起来,将散落的头发撩至耳后,犯傻地问:“你?冷吗?”

她去捉他的手,试温度。

可是初夏的夜晚,严文征裹得严严实?实?,哪里会?冷,他的手心灼热。

春蕊觉知出自己多此一举了,松开手掌,刚想将手抽回,熟料,倏地被严文征一把反扣住,结结实?实?握牢了。

春蕊怔了一下,眉眼染了一层害臊的腼腆,嗡声道:“干嘛呀?”

严文征将她拉近一些,说:“再坚持两天,带你出去玩。”

春蕊问:“去哪儿?”

“一个……”严文征稍作?停顿,“地方。”

“好。”他有意不透露,惊喜也好,其它用意也罢,春蕊不多做打听。

严文征:“我该走了。”

春蕊担忧的神?色:“小心开车。”

“我有数。”严文征捏捏她的手指,安抚道,“到了片场,给你?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