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妍唰的一下变了脸色。
为怕人发现,她连忙低头,握紧了汗渍涔涔的手,身上已经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会的。
怎么会这么巧被发现了。
她已经特意避开了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似是为了安慰自己,她又在心里强调了一遍,而后才慢慢的做直身子。
魏之妍自认为没太明显,可老夫人那是什么人,执掌整个宁安侯府数十年的人,一眼便瞧见了她情绪的波动。
“梅香,派人去问问。”老夫人淡淡吩咐了一声,又朝着魏宏远看一眼,“叫过来给侯爷问话。”
魏宏远也注意到了魏之妍的变化,心渐渐沉下去了。
难不成真是妍妍做的?
可…这怎么会呢,妍妍怎么可能做的出来这事。
他印象中,老五和她娘柳氏一样,向来乖巧不争不抢,所以他才一直护持着,避免被那温氏欺负了去。
可现在…
他越想心越沉的厉害。
过了会儿,几个丫鬟小厮被带到了大厅。
还没待魏宏远开口问,这几人怕的厉害,一股脑的将事情抖落出来。
前些日子,魏之妍身边的二等丫鬟红兰派人给园里打了招呼,说是五姑娘需要他们办些事。
谁不知五姑娘在府里受宠,都想在她面前露个脸,争先恐后去了,园内便没了人。
几个丫鬟小厮生怕被责罚,连连认错。
“侯爷老夫人,我们真不是疏忽职守,实在是五姑娘喊了,不去不行。”
“是啊老夫人,主子有令,我们怎敢不去。”
“老夫人明鉴。”
“老五。”老夫人神色并未有变化,话音一转,声音平静,“你怎么看?”
“祖母。”魏之妍咬着唇,柔声道:“我只是听说她们有人会做些有意思的吃食,才派人将她们请过来。”
“府里那么多厨子都是摆设?”老夫人声音带了些冷意,猛地一拍桌,“你又是从哪得知她们会做点心?”
魏之妍身子一颤,红着眼问:“难不成祖母信了那婆子的话,认定我故意陷害六妹妹?”
她只说了一句,便说不下去了,扶着桌子哭的泣不成声。
边上丫鬟忙给她擦泪,红着眼道:“侯爷,您是看着我们家姑娘长大的,她怎么可能做出陷害六姑娘的事。”
“红兰别说了。”魏之妍呜咽了几声,眼泪哗啦啦的落下来,哽咽道:“祖母和爹爹若是不相信,罚我便是。”
若是没先前这事,魏宏远定会替她说话,可有了这么一事,让他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便有些不耐了。
“你这是什么话!”魏宏远语气烦躁,皱眉道:“说你两句都不行了?快给你祖母道歉!”
魏之妍呆住了。
这还是一心一意偏帮她的父亲吗?
她眼泪吧嗒吧嗒滴的更多了,可父亲的话摆在这,只得抽泣着小声道:“是我说错了话,请祖母原谅。”
老夫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把戏,把玩着佛串淡声道:“老五你别避重就轻,落水的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祖母我…”魏之妍咬牙还想再狡辩,便瞧见老夫人板着脸道:“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梅香把人都给我叫上来。”
说着,她又偏头看了一眼魏宏远,冷哼,“什么样的人生的什么样的女儿,嘴里没半点实话。”
魏宏远知道她在暗指柳氏,面上有些挂不住,“母亲。”
老夫人闭上眼睛养神没搭理他。
门外一大群人涌进来,见了魏宏远噗通着跪下来。
魏宏远瞧着眼熟,想了半天才认出几人是魏之妍院里的人。
一群人得了老夫人命令哪敢隐瞒,四下五除二的将这些年的事情说了个遍。
五姑娘如何欺压六姑娘,又如何嚣张跋扈,一股脑的什么脏水全往魏之妍身上泼。
魏之妍气的直发抖。
这些狗奴才,有些她根本没做过,这些人得知她失势都来趁机踩她一脚。
魏宏远越听心越惊。
这哪像一个柔弱的姑娘,分明是个蛇蝎心肠的妇人。
魏之妍看见他眼神的变化,心知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攥住了他的衣袍,仰头落泪,“爹爹你不要信她们,这些全是他们瞎编的,我从来没做过这些事。”
她仰着头,很好的将自己这张酷似柳氏的脸给露了出来,果不其然,魏宏远有一瞬的晃神,见状,魏之妍哭的愈发动人了。
“母亲。”魏宏远迟疑了下,“不能光听下人的片面之词,也得问下其他姑娘们的看法。”
老夫人依旧闭着眼睛。
魏宏远只好将视线收回,偏头去看几个姑娘,七姑娘魏之悦和三姑娘魏之怡分别是他房里的林姨娘和孙姨娘所生。
魏之怡眨眨眼,很快就在老夫人和父亲身上做了取舍,笑着回道:“我与五妹妹不算相熟,对这些事不太清楚。”
魏宏远心中虽然不悦,却也没说什么,又去看魏之悦,小姑娘怯生生的抓着衣角,“我也与…”
话没说完就被魏宏远黑着脸打断了,“好好说!”
魏之悦向来怕这个父亲,身子一颤,嗓音带了些哭腔,“五姐姐对我们都很凶,对六姐姐也是。”
魏宏远还想再说些什么,老夫人睁了眼,慢吞吞的开口:“好了老大,没事吓唬孩子做什么,怎么?她做的事便不让人说了?”
魏宏远讪笑两声没开口。
老夫人冷哼一声,极为不满的扫了一眼魏之妍,“小小年纪,净会耍些心机手段,这事传了出去,不知道人家怎么看待咱们侯府的姑娘。”
“这些日子,你也不要再出去乱转了。”老夫人轻而易举的便定下了她的惩罚,厉声呵斥,“在院子里抄一个月的佛经闭门思过,好好反省下自己做的事。”
魏之妍哭哭啼啼的不满意这个惩罚,眼巴巴的去看魏宏远。
魏宏远对她失望透顶,哪有心思再管她,烦躁道:“你祖母说什么你听着便是。”
魏之妍才知道自己彻底没了希望,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不仅她要罚,那柳氏也该罚!”
老夫人早就想惩罚柳氏,奈何一直抓不到把柄,眼下逮着机会了,哪肯轻易饶过她。
“老五小小年纪被教育成这副歹毒心肠,可想而知,那柳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夫人满脸不悦,沉声道:“教人通知柳氏,去祠堂跪个三天三夜给祖先们请罪。”
“这是不是太多了些…”魏宏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道:“柳氏身子不好,这么一来万一…”
“你倒记得她身子不好?”老夫人径直打断了他,没有半点给他脸面的意思,“你让姣姣去跪祠堂时,可曾想过这一点?”
魏宏远被噎了一下,再也说不出其他话。
老夫人才又转头去看其他几位姑娘,沉着脸敲打了几句,话里多多少少便是姐妹间不要伤了情分。
除却魏之妍外,其余姑娘都相处的很好,点头应了声,而后人慢慢都回去了,魏之杳被留了下来。
“到我这坐。”老夫人招招手,将她搂进了怀里,轻拍了下她的小脸,温声问:“可觉得委屈?”
魏之杳摇摇头,窝在她怀里撒娇,“祖母偏疼着我,我有什么委屈的呢。”
老夫人抚了抚她的长发没出声。
这么招人疼的孩子,老大怎么就跟鬼迷心窍一样。
今日证据几乎摆在他面前了,他却仍然相信着那对母女,也不知,那柳氏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晌午,魏之杳留下陪着老夫人用了用饭,许是觉得她受了委屈,老夫人待她愈发好了。
她们都觉得她委屈,魏之杳其实不觉得。
她从心底就没把魏宏远当成父亲,他的这些行为只让她觉得过分可笑。
*
魏宏远从葆光室出来后便直奔长春院,温氏在用午饭,她是昭阳大长公主娇养出来的嫡女,一举一动都优雅贵气到了极致。
她向来不爱戴繁琐的发饰,只在鬓上斜插了几支桃花簪,桃红的花蕊鲜艳欲滴,衬得她气色极好,娇而艳,似才双十年华。
进了门,他步伐一滞,顺势坐了下来。
温氏抬头扫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问候了一声,“侯爷。”
魏宏远淡淡的嗯了一声,坐了会儿,他眉头皱起,这屋内的丫鬟没有半点眼力见,半天没有一个主动替他添筷子的人。
他黑了脸,还是自己开口让人送了筷子过来。
温氏吃的清淡,魏宏远正饿着也没计较太多,低着头刚准备夹菜,温氏便“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拿着锦帕擦了擦嘴,“侯爷慢用。”
魏宏远心头起了火气,可又想到今日的事,强行将火气压了下去,沉声道:“母亲今日把我们叫去,老五落水的事有了结论,不是老六推的。”
温氏掀了掀眼皮,并未有半分动容,似乎没听见一样。
魏宏远皱眉又重复了一遍,便看见温氏不达眼底的笑意,“所以呢?”
“是老六被冤枉了。”魏宏远轻叹口气,心头有些复杂,沉声道:“母亲已给了老五和柳氏惩罚,这事便过去了罢,你也别再去母亲面前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