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在裴济明抱住他的时候已经完全晕了过去。

他隐约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运砖的车篓里运来运去,最后被放进了一个软绵绵的棉花堆里。

后来,路南做了一个梦,他又回到了那个绿油油的八里沟,他的爹和他的娘已经做好饭,正等着他放学呢。

梦里的路南像是一个旁观的镜头,他亲眼看见梦里的路南蹦蹦跳跳地从一个山头翻到另一个山头,最后从他爹开的石板路上顺下来。

“爹娘,我回来了。”

梦里,路南娘的神情与曾经等待的样子不大一样,张口说出的话也不一样,曾经她习惯说“快来吃饭,现在却改成了“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路南娘迎上去。

路南娘摸着路南的脑袋,像是在摸一包柔嫩的小花骨朵。

“娘,今天怎么有点不一样。”路南望着桌上那香喷喷的饭菜。

路南娘却把他引到了月季丛下边。

路南爹在屋东头种了一丛红月季,路南生下来的时候,他就在那埋上种子,如今,这株红月季已经被他娘牵引上了屋顶,姹紫嫣红,灿烂得像他娘的笑脸。

可现在,那笑脸却染上了忧愁,“路路啊,听娘说,以后一定不要嫁到外边,就在我们村里找人。”

“为什么,我们上学不就是为了要离开这个地方吗?”梦里的路南突然觉得不对劲。

“你跟别的omega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听娘的,一定没错。”路南娘摸了摸路南的脸,眼角忽然滑下一滴泪,“娘不会骗你的。”

路南抿着嘴,他还要犟点什么。

印象中,他经常针对进城这件事跟他娘争论不休。

可这次他张口,他娘却在他面前逐渐碎化成为光点。

路南的视角也从单人物对焦变成了广角,俯视着曾经熟悉的一切……

还没说一句话的路南爹,灿烂的月季花,香喷喷的饭菜,绿油油的山沟……在路南娘消失后,全部碎化成光点,像一个被风吹散的乐高。

世界变得漆黑一团,路南有些害怕,他在梦里无法操控自己,只有一双窥见梦境的眼睛,却没有改变梦境走向的手。

“娘!爹!……娘!”路南开始大喊!

大喊着从梦境里醒来。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你没事吧。”

这声音不是他爹娘的,也不是裴济明的,谁的也不是。

路南睁开眼,看见了一个小个子的beta。

那个beta正攥着一个小毛巾,给他擦汗呢。

“你是……”路南愣愣地看着那个beta。

“我叫陈入,我是裴总的助理。”陈助理帮路南掖了掖被子,“他们都叫我陈助理。”

“你……”路南四处望了望,“裴先生呢?”

“裴总临时有事,公司高层要开会。”陈助理毛巾上的水拧干,又重新润润,继续给路南擦脸。

“我这是怎么了?”路南翻着身打算从床上起来,他没想过床会这么软,他伸手一按,又给栽回去了,还原地往上弹了一下。

陈助理笑着把他给扶了起来,后背塞一个枕头,让路南靠在床头上,给他端了一杯姜茶,“喝点这个,压压惊。”

“这床怎么这么软啊。”路南从小到大一直睡的都是硬板床,这个软床让他很不适应,“像是睡在棉花上。

“夫人不喜欢吗。”

“夫人?!”路南差点把那碗姜茶给豁出去,惊讶地又开始蹦土话,“啥?你叫俺啥?啥夫人?!”

陈助理像个保姆一样在路南的姜茶里倒了一点蜂蜜,慢条斯理地跟路南解释,“裴总让我这么叫的。”

“裴先生胡说,叫我路南就行。”路南的脸红得像熟透了的番茄,“我们那儿不讲究。”

“不管怎么称呼,裴总让我好好照顾你,他这几天都有事。”陈助理很认真道。

“都有事?!”路南惊讶,“那他去哪啊?我俩还没……”

“夫人是说婚礼吗?”陈助理问。

路南一听见夫人两个字就臊得慌,他本来想说“还没圆房”,结果生生憋了回去。

“别,别叫我夫人,叫我路南,叫我路路,南南都成,你叫我夫人,我真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路南在被窝里扣着手指头。

“那,路南?”陈助理尝试着叫了一声,然后问道,“那你想要什么,现在,待会儿,我去跟裴总汇报。”

路南抿着嘴,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意思说。

以前在他们村,新嫁出去的omega要是当天都没跟自家alpha圆房,是要遭人笑话的。

“等裴总回来再说吧。”路南缩缩缩,缩进被窝里,最后把脑袋蒙住,“我想休息。”

陈助理默默把茶具收走,轻轻谭凛一口气,看来他家总裁夫人要的东西是他家总裁了。

真是个不会藏心事的小东西。

什么事都写脸上了。

胡桃木门被陈助理轻轻关上了。

路南按照他们老家的习俗,领完证后就一直没出门,等着裴济明来跟他圆房。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星期。

-

裴济明在拿项目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本来他最多三天就能解决。结果中间那小插曲蛀的洞越来越大,导致他焦头烂额地忙了六天,第七天睡了一整天才回过来劲。

路南是谁。这个被他一时兴起娶回家的小妻子早被他抛到脑后了。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司股市会不会受影响。

这么大的公司,牵一发而动全身。

裴济明早饭都没吃,先给公司人员打电话。

根据他聘请的得力专家预测,股市没受多大影响。

裴济明这才舒了一口气。

他们家不是百年企业,却也是从他爷爷那里接手过来的大公司,兜兜转转六十三年之久。

裴济明作为家中公司的唯一唯一alpha继承者,事必躬亲,身上的担子,从来没有轻过。

六月的北方,风雨骤急。

大雨洗刷着他的车窗。

裴济明开车回家的路上,望着车窗上雨水拍击的声音,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他以为是公司有什么尾没有收好,于是脑子里又把细节全过了一边,结果依旧没有找到漏洞。

最后他摇摇头,驱车没入了倾盆大雨幕布里。

-

路南听见外边有动静,他忙擦擦嘴角上的奶油。

裴济明家有个挺漂亮的beta女厨师,每天下午都会给路南做一份儿蛋糕甜点。

路南喜欢吃那甜甜的东西,以前没钱买,他不敢吃。

现在他吃的是免费的,那必须得豁开了吃。

今天的动静不对劲。

脚步声消失在门口的时候,路南又闻到了那股独一无二的淡淡的凉凉的雪松香。

是裴先生。

没错了。

路南着急巴慌地进了被窝。

裴济明进卧室的时候,先是吃了一惊。

他的墨兰色被子撑起了一个小帐篷。

“谁?”

裴济明问得同时还准备喊一下他请的那些家政人员,看看是不是谁搞得恶作剧。

他还没喊出声,就看见被子里露出来一只小小白白,骨节分明的手。

“裴,裴先生,挑,挑盖头……”路南结结巴巴的。

雪松味越来越浓了。

他紧张地捻捻手指,又把自己的手给收回去了。

哦…~…哦、、

“哦”这个感叹词在裴济明心里拐了七八个弯之后,他总算想起来路南了。

对,他结婚了。

裴济明盯着那个小手钻出来的地方,慢慢道:“这个被子就是盖头吗?”

路南吧唧吧唧点头,其实在被子外边,他的小动作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红着脸,心里偷偷想,他可不像裴济明,什么腺体啊,信息素啊,这么隐私的东西随随便便挂嘴边。

那些羞煞人的事儿,他得关上门,小夫妻俩夺在被窝里才能说。

裴济明有些疑惑地把那个像对厚重的盖头给掀开。

里边盘腿坐着一个通体漂亮的小omega。

七天不见,小东西长白了不少。

衣服虽然有点破,但是很干净,衬得路南纯洁地像个有洁癖的丐帮童子。

路南看见裴济明把“盖头”挑开,顺手把被子往自己身上裹住,乖乖躺平。

裴济明不懂路南这是哪一出,他也不懂路南的小心思,甚至不明白路南乖乖往床上一躺,把被子在身上过程一个团是什么意思。

等临幸吗?

“快过来。”路南拍拍床。

那床很软,那手也很软,裴济明的目光追随着,盯着那张墨兰色的床,也盯着那只羞怯的小手。那白白的手,指尖圆润细红,拍一下床,陷进去一个窝儿。

裴济明从来没见过这么低劣的勾引。

以前那些小omega还会往他身上喷omega专用香水,花样百出,综合起来,裴济明觉得自己都能替广大饥渴omega们出一本名叫《勾引100式》的书。

裴济明还是过去了,眼前的这个omega不需要一百式,有些人就是天然勾,你没办法的。

他马上就要陷入路南的窝儿,那个温暖羞涩的小窝儿。

路南兀自低眉害臊,睫毛扑抖成了一对受惊的小蝴蝶。

那柔软的模样招人疼得呀……生生逼出了裴济明的施.虐.欲。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去,扯破他的天真无邪,让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