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洛长安的礼物了,实话说,跟夜澜行的一对比,应该不会再有谁的礼物能让洛瞿如此欣喜了。

但是当洛长安打开盒子将那把“染尘”送给洛瞿时,不知怎的,洛瞿就落了泪。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流泪,只是看着那把洒金的扇面,洛瞿居然有一种此生圆满的感觉。

那把扇面上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装饰的字都没有写,可就是这样一把扇子,看着居然像是存在了许久,历经了多少劫难才到了他手里。

扇骨已经被盘得圆滑,扇骨上雕刻的琼楼玉宇中夹杂着一丝丝的血色,扇柄握在手上,一阵清凉沁入手心,不管怎么握着,扇柄还是保持着一个温度。

不知为何,洛瞿总觉得,这把扇子在等他。

“此扇名为‘染尘’。”洛长安笑着说。

洛瞿爱不释手,啧啧称赞。

安安长大了呀,以前那个步履蹒跚的小丫头转眼间已经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吧……

想到这里,洛瞿神色有些暗淡。

他还记得几年前洛长安满脸笑意:“父皇,安安不嫁人,安安就留在你和母后身边!”

他当时虽然很感动洛长安的话,但是也绝对没有让洛长安终身不嫁的想法,他只是怕安安嫁过去受委屈,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宠着洛长安,让洛长安感觉到:如果一个人比不上他对安安的好,那他宁可她不嫁,他可以一直养着她。

安安现在的身边有夜澜行,他并不担心她走歪,反正只要夜澜行在就一定会照顾好她。

但是安安大了,小时候两人就算是有些亲近也可以被认为是年纪小,不懂分寸,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两人的关系非但没有疏远反而越来越亲密了。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夜澜行对安安的不同,但是他不确定安安的想法,安安好像真的只是把他当作弟弟一般对待,从来没有什么想法。

有时候他旁敲侧击询问她和夜澜行的事情,她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点遮遮掩掩的尴尬,思及此,洛瞿有些担忧。

夜澜行对洛长安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他也是因为知道夜澜行为了洛长安不会对不起长瑾看所以才会放心地把权力交给他,事实也证明他做的很出色。

但若是安安不喜欢,他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安安到底喜欢怎样的男子呢?洛瞿不得而知。

洛瞿煞有介事地皱眉,洛长安以为洛瞿不喜欢,有一些手足无措,但是当洛瞿缓过神来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时,她终于放下心来。

今晚是皇帝的生辰宴,洛瞿因为收复边疆的事情大喜,跟大臣们下旨不醉不归,这宴上一片欢声笑语。

有舞女来进献,觥筹交错,月影烛光,良辰美景也大抵如此。

忽地,最中间的舞女神色一凛,甩出藏在头纱中的软剑就向洛瞿刺去。

“父皇!”洛长安瞳孔一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扑到了洛瞿面前。

顾辞最先反应过来,他身形一动,剑出鞘冲了过去。

夜澜行将酒杯掷出,酒杯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那舞女的腿窝,下一秒,顾辞的剑就抵在了舞女的咽喉。

舞女的剑,堪堪停在洛长安胸口一寸长的地方。

“阿姐!”夜澜行冲到洛长安面前,一脸惊慌地看着她。

萧以年一脸震惊,不仅是没有想到这宴会上突如其来的刺杀,更是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夜澜行此时竟流露出那样手足无措的表情,那模样,仿佛刚才临近死亡的是他一样。

“是微臣检察不周,居然还会有刺客潜入,请皇上恕罪!”顾辞向洛瞿请罪。

洛瞿才从生死边缘缓过来,他最先反应过来之后不是问责顾辞,也不是质问刺客,而是焦急地问洛长安:“安安,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伤到?”

洛长安缓了缓,挤出一抹笑:“父皇,我没事。”

但是眼前的洛长安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她的颈部被舞女打翻的酒杯划伤,在白皙的皮肤上更加刺眼。

洛长安神色复杂,眸中竟然有些迷茫和害怕。

“父、父皇,我有些累了,想回寝殿休息了。”洛长安尽力压抑自己颤抖的声音和身体。

洛瞿也知道洛长安今天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安抚了她几句就让夜澜行送她回去了。

一路上,洛长安没说一句话,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好像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

“阿姐!”叫了她几声都不回答,夜澜行终于抓过她的肩膀,却发现她的身体僵硬得不成样子。

“阿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夜澜行拉过洛长安,想让她放松一些。

“我、我没事,我有些累了,小行,你先回去吧……”洛长安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笑,夜澜行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指冰凉。

“阿姐,你到底……”

夜澜行想说什么,但是洛长安已经转身离开了。

关上房门,洛长安遣退了所有下人后,终于抱着自己的肩膀,无力地顺着墙坐在了地上。

云水国……那是云水国的人!

沈之鹤就是云水国的臣子,所以她知道,每个云水国死士的手腕上都会有一个类似于云形状的刺青!

那个女人!是云水国的人!

他们开始行动了!

就像前世一样,想要覆灭长瑾!

洛长安抱着自己的双腿,把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她浑身冰冷,那个刺青,让她想起了那些在地牢里过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被抓紧暗无天日的地牢,没日没夜地被各种摧残,她的脚趾也是在那个时候被砍掉的,她还被沈临渊挑断了筋脉,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他们羞辱。

她被沈临渊扒光衣服,用虎口大的鞭子抽打,她的手被铁钉钉在了铁墙上,沈临渊用针扎她,她流的血顺着隐晦的石板流干了,她又给自己喝补血的药,然后继续放血……

那段时间,她见到的都是手腕上刻着这个刺青的云水国人,他们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什么玩具一般,那是她一生中最阴暗的时光……

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洛长安双眼无神,身体紧绷,她陷入了前世的苦难折磨,无法自拔。

“洛长安~你不是高高在上的长安公主吗?从前不是还让我拜你吗?你现在看看你,你配吗?”沈临渊神色讥讽,全然没有在夜澜行面前的小家碧玉。

洛长安被钉在那里,思绪不禁飘远。

哦,她想起来了。

那是夜澜行大胜归来,洛长安在家里足足等了他两年,可是,再见他时,他的身边抱着软在他怀里的沈临渊。

她双手冰凉,不可思议地看向夜澜行。

“这是我的妻子,沈临渊。”

他这样说,目光冰冷,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不、不是啊……可是他出征之前还挽起她的手,目光温柔,他说:“长安,等我回来,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他不知道她当时有多开心吗?

自从嫁给他之后,她从未这样开心过。

因为他这句话,洛长安两年不敢打扰他,生怕他分心,可是如今他凯旋归来,却对她说:“这是我的妻子,沈临渊。”

那……

那她呢?他们二人成亲四年,她算什么?

“你说,她是你的谁?”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吾妻。”夜澜行神色不变,他却感觉有一种异样的情感涌向心头,让他感觉喉咙有些堵。

“好,很好。”洛长安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什么好?哪里好?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目光看着他?

夜澜行不懂,他不懂为什么心中会那样急躁,他想质问她:你为什么要哭?告诉我!

可是,洛长安再也没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