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洛长安的来历,长明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小时候听师父说起过,这里被外面的人叫做无渊,外面是一个很大的世界,只要他修得正果,终有一日会看到芸芸众生。

无渊的上面,有一个国家,名字叫做长瑾,在这个国家的百姓啊,都安居乐业,开开心心地生活着,长瑾的皇帝有一个宠爱的小公主,小公主长得好看,师父还曾经见过那个小公主,小公主有佛缘,只要坚守本心,就会有福报。

这些,都是慧空给长明讲的故事。

那时候,长明总是看着那似乎比星空还要高的山顶,问慧空:“师父,那个小公主的本心是什么呢?”

“洛施主。”长明唤她。

“嗯?”

“你有什么心愿吗?”

洛长安想也不想地说道:“希望长瑾海晏河清!”

洛长安没有看到长明微微勾起的唇角。

这么多年了,还是本心。

门外的雨淅淅沥沥,洛长安和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远处的苍翠,雨打树叶,声音悦耳。

许多年后,长明再想起那年的谷雨,总觉得那日的雨水,别样的温柔。

洛长安告诉长明,自己身上其他的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腿伤还有些问题,看样子,大概再养十天半月就可以痊愈了。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洛长安却觉得,自己受伤好像恢复得总是很快。

这几日,长明上山采药下山去换东西的时候,回来总是会受些伤。

一开始洛长安也没有很在意,问他也只是说是上山采药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洛长安也就相信了,只是后来,洛长安发现,长明的伤口越来越严重,那一日回来的时候,整个右手都是鲜血淋淋的。

洛长安终于察觉不对劲,长明不说,她就偷偷着长明,第二日,长明再去采药的时候,洛长安就在后面跟着,采药过程中,分明没有受一点伤,洛长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山的时候,从半路上窜出来一伙人。

凶神恶煞,高大魁梧,为首的男人膀大腰圆,看到长明便骂道:“秃和尚!老子都他娘的说过多少回了?不许下山卖药!你他娘的耳朵聋了?我告诉你,你采一次,我扔一次,老子让你在这村里活不下去!”

说着,男子示意左右,上前就是去抢长明背后的药篓,长明不动,一群人就拳打脚踢,专门往肚子上踢,长明一声不吭,还是被他们夺过了药篓。

那些长明费尽心思采来的药材,被他们扔在地上,还恶劣地踩了好几下,又吐了几口唾沫。

为首的男子还不解恨地往长明身上踹了几脚,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妈的!敢打我老娘,你不把那个野女人交出来,老子天天堵你!”

说完之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洛长安为了不让长明发现,站在了很远的地方,当她过去想要阻止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看着被踢得咬牙才能勉强站起来的长明,捡起还没有被摧残的药草,收拾干净,又走到河边将身上的污垢冲洗干净,然后继续下山。

过程中,长明一句话没说。

洛长安没有上前。

她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洛长安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很多时候只是对得起身边的人而已,所以,不管是谁,这样欺负救了她的人,她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只是,她不希望长明知道这件事。

若是害那群人有罪业的话,她一个人来就好,长明是要成佛的,只能有恩德,不能有业障。

长明卖完草药回到兰若寺的时候,洛长安正在寺外的桃树下等他,墨发飞舞,像极了山涧的精灵。

长明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向她走去。

“怎么在这里等着?”长明神色如常。

洛长安皱着鼻子笑笑:“嘿嘿,我今天在竹林里发现了几个竹笋,但是有些老了,我想吃,但是我不会做……”

听到这里,长明算是明白了,他颔首:“我来就好。”

“哇!小明你真好~”

洛长安尽量去忽视掉他脸上的淤青,她担心再看下去,真的会现在就冲下山把那几个人吊起来杀了!

一连几日,洛长安都以各种理由将长明留在了兰若寺陪她,一会儿说自己腿有些不舒服,一会儿说有些头晕,反正每当长明想要上山采药的时候,洛长安就哭爹喊娘,叫苦不迭。

长明也是好脾气,每次听到洛长安哪里不舒服了,也不管真假,总是要给她号号脉,看一看才放心,这样一拖再拖,长明已经有三天没有去采药了。

这一日,洛长安好不容易不喊着疼了,他原本想要上山采药的时候,却有几个村妇来到了兰若寺,哭着喊着求长明救救自己的儿子。

长明微微皱眉,他似有所觉地看向洛长安,洛长安却撇开他的目光,无辜地眨着眼睛吃着豌豆黄,一脸“豌豆黄真好吃,我要吃光不给你留了”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无害。

长明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自然是认识这些人的,眼前来的这些村妇,竟然都是前几日在路上堵他打他的那几个男子的母亲!

没再想什么,长明背了药箱,跟着几人下了山,洛长安没有跟着去,她本来想去的,长明不让她跟着。

一整日洛长安都在提心吊胆,倒不是担心那些人的生命安全,她用的药虽说毒性很强,但是好在她放得少,和上次吴简和顾辞大战那次下的药少得少,不足以致命。

所谓的“不足以致命”的意思也就是说,至少能要他们半条命。

她担心的是长明为什么不让她跟着去,他走的时候留下的一个眼神让洛长安有些恍惚,难道,小明发现了?

想到这里,洛长安有些担心。

倒也不是担心长明会怎么对待她,她只是担心长明因此觉得那几个人的中毒都是因为他收留了自己,把罪过归咎于自己的身上,这对于长明成佛根本没有好处。

焦急地等待了半天,到了接近日落西山的时候,长明回到了兰若寺。

洛长安试探性地问道:“小明啊,那些人怎么样了?”

长明皱了皱眉道:“情况不是很好。”

洛长安心一沉:不能吧?她放的药很有剂量的,不可能会危及生命才对。

“啊?人不行了吗?”洛长安惊讶地问道。

长明微微摇头:“这还不是很清楚,不过目前看来,病情算是控制住了,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洛长安松了口气。

她就说嘛,她应该不会搞错的。

“他们是得了什么病啊?”洛长安看着长明,谨慎地开口。

长明看着洛长安,没有开口。

洛长安被盯得发毛,心里有点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