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渊距离洛瞿最近。

不知是什么原因,夜澜行刺向洛瞿的时候,因为挽了剑花,所以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他的动向,所有人都看到夜澜行越过所有大臣朝着洛瞿刺了过去。

“陛下!”老者反应过来,步履蹒跚地爬上台阶想要挡在洛瞿面前。

但是来不及,一直站在一旁的元平没有动,元清的指骨动了动,瞥了一眼夜澜行,手上聚的力气重新散开。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当剑刃直直地指在洛瞿眉间的时候,夜澜行稳稳地停了下来。

他平静地收了剑,转过身去看向众人。

老者和那些刚才跪在洛瞿面前的许多大臣们都狼狈地朝着洛瞿的方向爬过去,拼命地想要救下洛瞿。

那几个刚才主张投降的几个官员脸上的兴奋与激动还来得及收敛。

顾辞,元清元平,唐文宇,顾玄林,洛瞿以及夜澜行,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长安公主”身上。

沈临渊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知道刚才夜澜行是想要杀了洛瞿的,但是她没有动,只要夜澜行杀了洛瞿,长瑾就算是覆灭了!

她的眼眸中带着兴奋和激动,她,他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从云水国覆灭之后,他们就变成了喊打喊杀的遗孑,只能活在黑暗的见不得过的角落里,现在,这样的痛苦应该让长瑾的人尝一尝了!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当夜澜行就要“成功”的时候,他收了剑,她脸上的兴奋与杀戮来不及掩藏,就迎来了他们所有的目光。

沈临渊暗叫一声不好,心里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但是什么都不敢说,立刻将头低下,掩藏住自己眼中的情绪。

半晌,没有一个人说话。

偌大的未央宫。

不知是谁轻叹了一声,然后语气冷冽:“来人!”

语毕,原本在未央宫门口没有进入的顾辞的御林军统帅来到了大殿内,跪在了洛瞿面前。

“将这几个乱臣贼子,拿下。”

洛瞿看着那几个终于收回了表情的,站在大殿里的几个朝臣,眸光不变,波澜不惊。

“等一下!你……黄、陛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为首的那个朝臣挣扎着,想要挣脱来那几个御林军的束缚,但是御林军也不是吃素的,将那几个人押着,一动不动。

洛瞿的眼中没有一丝惊慌,似乎刚才被长剑指着的不是自己一般,此刻的他是从未跌下神台的王者,睥睨着众生,夜澜行收了剑,剑身入鞘,立在了一旁。

沈临渊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紧张地冲到洛瞿面前哭道:“父皇!父皇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您真的要把儿臣吓死了……”

沈临渊说着,直抹眼泪,跪在洛瞿身边,那模样,我见犹怜。

但是洛瞿没有理会,只是看着那几个眼中带着惊慌的“臣子”,道:“你们是云水国派来的奸细?”

分明是质问,但是却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一样。

那为首的“大臣”一晃,目光闪躲,却不甘心地辩驳:“陛下切莫相信小人的话!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呵……”一旁的夜澜行闻言轻笑,那模样,风华绝代也不过如此。

“忠心耿耿?刚才不是几位大人主张要向夜大人投诚的吗?”唐文宇淡淡地开口,眼中的神色带着肃穆和冷酷。

那几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夜澜行等人和洛瞿演了一出戏,将他们所有的潜伏在帝城许多年的人,一朝之间全部拉了出来……

不得不说,夜澜行,真的是一个既冷血又理智的人。

他知道怎样才能最快地将他们引出来,即使是会背负天大的罪名,他还是这样做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串通好的?”洛攸笙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眉目俊朗,来到洛瞿身边向他行礼,半眼也没有分给跪在地上的“长安公主”。

在场上的以老者为首的朝臣愣在了原地。

嗯?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蛊毒?什么发现?为什么夜澜行没有刺杀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洛瞿看了一眼前来的洛攸笙,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起身,眸子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我们并没有串通。”洛攸笙一句话,让那几个“臣子”愣住了。

他轻笑,手中的折扇翻飞,好一个偏偏俊逸的公子。

是的,夜澜行“逼宫”之事,自始至终都没有跟洛瞿等人说过。

洛瞿的宫殿已经被沈之鹤的暗卫围了个遍,如果贸然去找洛瞿商议的话,别说没有机会开口,就算是真的说出了洛瞿也不会相信。

所以,夜澜行用了最直接的方法。

逼宫。

所以,当夜澜行和顾辞出现在未央宫的时候,洛瞿是真的不知道的。

至于他什么时候发现夜澜行是在演戏的,也是在夜澜行说出的那句话之后。

夜澜行说:“陛下,这龙位,世间几人不想要?”

那一瞬姐,洛瞿就模模糊糊地知道了,夜澜行是在跟他演戏。

因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为了无上的权力和地位想要得到皇位,但是夜澜行不会。

洛瞿曾经在夜澜行步步青云的时候试探过,他那时候同夜澜行下棋,杀得夜澜行连连后退,他看着面不改色的夜澜行,状似无意地开口:“夜爱卿立功无数,朝堂之上应当有不少人敬佩夜爱卿。”

夜澜行好看的指骨顿都没有顿,脸上仍是一片云淡风轻,他毫不在意地夹着黑子落棋。

下在了一处,洛瞿挑了挑眉。

他将他所有的城池攻陷,将他逼近一隅之地,再过不了几回合,夜澜行的黑子就会被他全部吞并。

“微臣不需要他们的敬佩。”夜澜行声音低沉,他的注意力似乎并没有放在棋子上,他昨日刚与洛长安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眼下语气也不是那么好。

洛瞿皱眉:“位高权重,谁不想要?”

夜澜行夹起一颗黑子,没有思索就落下一处。

放在了最危险的位置,洛瞿只要稍稍落子,就可以判处这个黑子的死刑。

“陛下想要什么,微臣统统都可以送给陛下,”夜澜行顿了顿,再次落子,“更大的疆土,更富庶的百姓,更忠诚的臣子,陛下想要什么,微臣都能给陛下谋来。”

这话要是还旁人来说,洛瞿只会当作一个笑话一笑置之,但是夜澜行不是旁人,在洛瞿面前,夜澜行从没有说过大话。

洛瞿也知道,只要夜澜行想,他完全可以让这世上几个国家都乱作一团,坐收渔翁之利,甚至可以主宰尘世,成为这片土地上有史以来统一各国的千古一帝。

夜澜行知道洛瞿在担心什么,洛瞿也明白了夜澜行的意思。

只要他想要,他随时可以成为万人之上的人物,但是他没有,所以,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

“龙位太高了,”夜澜行声音清冷,一颗黑子落得干脆,他并没有怎么思索,“若是没人陪,微臣便不坐了。”

这话说得张狂,但是洛瞿知道夜澜行不是自负,他刚想笑两句让夜澜行乖乖认输,才发现刚才因为一时的不查,原本只有一颗的棋子已经将他的所有白子围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一群只会执行命令的死士,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他……输了?

夜澜行垂眸,看了看日头,大概是正午了,安安大抵饿了。

夜澜行伸出手,将一颗黑子撤回,放进了棋罐里,那原本形成的猛烈攻势,因为夜澜行撤回的一颗棋子瞬间瓦解,溃不成军。

“陛下有足以令微臣绝对臣服的武器,所以微臣,最知分寸。”

夜澜行说完,不等洛瞿反应,说了一句“告辞”转身离开。

夜澜行他谁都不惧,但是因为洛瞿的“武器”,他心甘情愿地成为长瑾的臣子,为长瑾出谋划策,尽心竭力。

所有人都有可能争夺皇位,但是夜澜行,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