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该吃药了。”青木的声音听不出情感,只能看出对夜澜行十分恭敬。
夜澜行的眼眯着,听到青木的声音之后,他缓缓睁开眼镜,血红色的眸子阴沉,带着阴狠与暴戾。
他接过青木手中的汤药,那汤药很黑,看起来就很苦,夜澜行看了一眼,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修长的指骨将汤药放下,夜澜行撑着额头,眸子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呢?”夜澜行声音低沉,他的脸在阴暗中,看不清神情。
青木知道夜澜行问的是谁,恭敬地回答:“刚才昏过去了,太医检查说是急火攻心,现在服了药已经在偏殿睡下了。”
终于起身。
月光皎洁,照在男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极其俊美的容貌,冷冽又矜贵,目光清冷,只是一直皱着眉,他的左手被烫伤了一块,但是没有包扎,长身玉立,像极了下凡的谪仙。
他起身要走,青木唤了一声主子,他顿住了脚步。
“沈小姐那边……说是今晚不舒服,想让您去看看。”
夜澜行闻言,脚步迈出去,声音冷得不像话:“不舒服就去请太医,本座又不会治病。”
月色如水,夜澜行路过月璃宫的时候,看到了破败的宫阙,这里曾经住着一个少女,只是那少女,今日冲进火场,想要把他烧死,她说,她恨他,她说,她后悔了。
即使他要她烧了他的左手,即使他想要说些什么,她就只会冷冷地看着她,可是那双眼睛,曾经看向他的时候,分明全是数不尽的柔情。
溪流出现在夜澜行面前的时候,夜澜行正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子。”溪流跪地行礼,夜澜行温凉的眸回神,看向溪流的时候没有任何感情。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主子,已经办妥了,以进攻无忧谷作威胁,裴寒枫招了,”溪流顿了顿,眼中划过暗眸,“裴寒枫说,这世上,不存在改变人记忆的药或是蛊术。”
夜澜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眸阖上,将眼神中的复杂统统挡住。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溪流没有动,还是跪在那里。
夜澜行睁开眸子的时候,眼中带上了不耐:“还有事?”
溪流的姿态更加恭敬:“回主子,今日洛长安冒犯了主子,主子应当严厉处罚她,让众人明白主子的地位与尊贵!”
夜澜行闻言,许久没有说话,直到溪流感觉周身的温度越来越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夜澜行已经走到他面前,一双血红色的瞳孔睥睨着他。
“本座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来置喙?”声音冰冷,比刚才更甚。
“属下逾矩。”溪流急忙将头低下,眼中的暗芒乍现,又收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
“溪流。”
“属下在。”
“本座向来不会亏待为我出生入死之人,”夜澜行似笑非笑,“只是有些东西,本座不想给,也没有人可以夺走,明白吗?”
“属下,明白。”
……
不知不觉又走回了奕承宫,即使是逼宫成功了,他现在已经是众人推举的皇帝了,但他还是住在了奕承宫。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地方距离月璃宫很近,只是稍稍地抬眼去看,就能看到那地方满地的狼藉和残破。
曾几何时,夜澜行推窗看到的,是那个少女从宫门前走过,有说有笑的,头上扎了一直叫不上名字的花,大红大紫最是俗气,但是她别在头上,夜澜行莫名地移不开眼睛。
少女踏着满地的落红,看到了夜澜行。
他像是偷窥者被发现,却见她毫不在意地笑笑,然后举着手中的花向他奔来,那个场景,夜澜行记得清楚。
阳光和煦,曙光熹微,少女一身粉色的长裙,手里拿着鲜艳的大红色的花朵向他奔来,所有的光都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像是拿着花朵,来拯救他的神明。
可是后来,神明被他拉下凡尘,她的眸光变得冰冷,却告诉他,她并不爱他。
呵,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怎么会记得?
嗤笑自己一声,又觉得没了意思,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偏殿。
那里是奕承宫唯一一处种着花的地方。
夜澜行不喜欢花,五颜六色的,看得他心烦。
但是那个女子喜欢,每次看到花,她都能留恋好久,走不动路。
所以,夜澜行在奕承宫也种满了花,但是好像后来,她再也没有来看过。
像是着了魔似的,夜澜行推开殿门走了进来。
床上,床纱放了下来,还能依稀地看到纱布里微弱的灯火。
她醒了。
夜澜行无措起来。
他以为她还没有醒过来,这才敢推门而进,但是现在看来,是他来得不巧,她会不会因为是他不知分寸,随意进入女子的寝殿。
想了这么多,忽然又觉得可笑——他凭什么要为她担心这些事情?
“醒了?”他声音冷淡,但若是青木在便知道,这声音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和柔情,不似旁人面前的他。
床上那人没答。
夜澜行皱眉,又向床边走了几步,借着纱帘里的烛光,夜澜行只能看到映在帘子上的一个人影,双手抱膝,头低低地垂着,他看得见她的睫毛,长长的,似乎颤了两下。
见她没事,夜澜行稍稍宽了心,随即又皱起眉来,声音加了刻意的几分不耐:“问你话,回答。”
依旧没有声音。
夜澜行冷嗤一声:“洛长安,你以为你还是长安公主吗?跟我耍什么公主脾气?”
他似乎,在她面前从来都不自称“本座”。
这句话终于让那人影有了反应,纱帘被一双夷葇掀开,夜澜行终于见到了她,烦躁了一日的心绪终于平静了下来。
洛长安一双眼睛大而无神,看向夜澜行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即使是恨意,夜澜行都捕捉不到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夜澜行将洛长安的下巴抬起来,让她看着他。
“笑。”他冷声命令道。
洛长安的眸子颤了颤,几滴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她似无所觉,向夜澜行展颜露出一个笑容,任由眼泪从脸颊两旁滚落。
烦。
什么都觉得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