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那么多年的时间,将他养得满身骄傲,如今,竟连她一个违逆都承受不了。
他看着她起身离开,那背影,决绝得让夜澜行心痛。
后来,她怀了身孕,愣怔地坐在了床上,一直说着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
他分明,卑劣到想要用这种目的,将她留在身边,又怎么会给她反抗的机会呢?
那一天,她闹了很久,他也只是看着,后来想在她的身旁睡下,但终究是受不了她那薄凉的眼神,她说,她想一个人待着。
应当是也猜到了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关系,只是她没有说,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他担心她会想不开,那一晚,偏殿的灯火亮了多久,他就立在雪中看了多久。
后来她难产,夜澜行急得在门外踱步,太医问他保大保小,他想也不想地答保大,太医惶恐跪地:“陛下恕罪!公主殿下她……她说……”
“说什么?”夜澜行声音冷冽。
“说……出了意外,保……保小……”
一脚将太医踹到了地上,夜澜行的声音冷到了冰窖:“朕说,朕只要她平安无事!”
“臣遵旨!”太医狼狈地起身,急忙向夜澜行磕头。
后来,母子平安。
后来,她有了宸儿,眼中有了星星点点的光。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便可以过上很久很久,但是那一日,宸儿死了。
夜澜行并不喜欢孩子。
但是因为这个孩子能让她开心一些,所以他便喜欢,只是现在,孩子死了。
那一晚,夜澜行在灯下坐了一晚。
也是自那之后,她的眼中,一点点光都找不到了。
后来……
后来怎么样了呢……
后来,她哭着对他说:“夜澜行,你行行好,杀了我吧……”
她赤着身子抱着他,她说,她拿身体交换。
他动了怒,毫无怜悯地冲撞她,再后来,他抱着她,睡着了。
其实他那个时候是有预感的。
但是他不敢问,也不敢去想,只能将她抱得紧紧的,似乎只要这样,他就能够永远将她留在身边一样。
初见她时,他就觉得,她应当是活在云间的,不坠凡尘的神明,但是既然她选了尘世,那么就别走了吧。
即使是将她的翅膀都折断,也不会允许她离开了。
罕见的珍宝,他藏起来了。
便谁也不会给了。
但是……
模模糊糊中,夜澜行听到了洛长安的话,声音小小的,夜澜行听不真切。
她好像说,夜澜行,我不想再爱你了。
可是,她曾经不是这样说的。
她曾经分明说,夜哥哥,我想嫁给你,山高水长,想同你一起度过。
所以,那应当不是她的声音。
应当不是的。
后来,她自杀了。
夜澜行承认,当看到她冰凉的尸骨的那一刻,他的心是冷的。
因为鬼血之毒的原因,他已经很难感受到各种情绪了。
或怒或喜,或忧或悲。但是那个时候,当他看到她已经冰凉的躺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只想着,大概是她太冷了,大概是因为他做了很多错事,所以,她生气了,不理他了。
他只要,他只要好好地哄她,她就一定会原谅他的。
她对他,一向都很心软的不是吗?
可是,她再也没有睁开眼镜。
他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上朝。
只是那一日,墨情来到偏殿,看到了他,看到了躺在床上,被他用特殊的方法保存完好的她的尸身。
“只要你灭绝两个种族,将两个种族的族长放入到不同的国家,再将万人的鲜血收集起来作为祭品,在药炉里炼制,给她服下,她便可以复活。”
这是很古老的禁忌之法,也是很恶毒的蛊术。
但是夜澜行,却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刀。
他大概是杀了很多人的,他忘记了,那些曾经对洛长安不敬的人,他统统都没有放过。
他的刀最后浸成了殷红色,刀刃上有了缺口,那一日,两个族的献祭,天空下起了血雨。
夜澜行的鬼血之毒,已经深入骨髓了。
现在的他,像是一个没有了感情的杀人机器,不论是谁,凡是对洛长安有过任何不敬的人,他统统杀了。
他现在,唯一能够让他保持片刻清醒的,只有那一个人了。
她会醒过来吧,他这样想。
他在那一日,换了一身装束。
月白色的长衫。
她说过,她最喜欢他光风霁月的模样。她会喜欢的吧?夜澜行想了想,将手上的血渍洗干净,只是抬眸,血红色的眸子,阴狠的眼神努力变得温柔,只要她喜欢的,他就会努力去做。
只是他不知道,他中了蛊术,他现在所有的情绪,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那么干脆利落地手起刀落,将那个他曾经“深爱”的沈临渊抹杀。
他应该,就是一个怪物吧?
她会不会害怕呢?
其实她不需要害怕的,若是她不喜欢,他统统会改掉,只要她不喜欢,他都会改掉的。
只是,血雨过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少女的脸色苍白,脸上一点尸斑都没有,看来是被人精心照料过的,但是她没有醒过来,连征兆都没有。
夜澜行穿着帝袍,却凌乱不堪,他红着眼抓过墨情的衣襟,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行?你不是说过可以吗?你不是说过,只要灭绝两个族群,将他们的族长放在冰棺里,安放在不同的国家,你不是说过!你不是说过这样就可以让安安活过来吗?墨情,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像是最后一个坚定的信念被压垮,夜澜行无力地瘫坐在一个冰棺面前,冰棺里面,实他的尸体。
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夜澜行:“她不想回来。”
“你什么意思?”夜澜行声音沙哑。
墨情闭上了眼睛,语气平静:“洛长安,她不愿意回来,即使所有的条件都齐全了,她不愿意回来,没有人能够让她起死回生。”
他笑了。
“只是杀得人不够多罢了……”
夜澜行冷冷地说出这句话,眼中的杀意升腾,像是染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