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回到寝殿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有点没缓过来的。

庄月清今晚的话对于洛长安而言不是没有效果的,洛长安知道,夜澜行应该是把自己看得很重的,但是她从来不知道他将她视作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这样的感情,洛长安承受不来,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承受了,她辜负不起。

夜澜行还没有回来,应该是还在审问犯人,洛长安不想去打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命运有时候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洛长安重生之后的第一件事,是真的想要把夜澜行杀掉的,但是后来,洛长安为什么没有狠下心来,她自己也不清楚。

大概是因为当时他救了她,也可能是因为父皇母后的一番话,也有可能是因为顾辞说,不想让她沾染这些,总是,洛长安将夜澜行带了回来。

既然不能够杀掉,就为她所用。

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只是单纯地想要利用他而已,但是后来的事情,超出了洛长安的意料。

夜澜行对她的感情,她始料未及,她只是有些心疼他,所以才开始对他好,只是到了后来,夜澜行对她的依赖,对她的在乎,她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不同了。

叹了口气,什么也不想了,洛长安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夜澜行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洛长安已经睡下了,缦帘松松散散地落下,她的长发散在了床上,月光如水,凉凉地照在她的身上,肌肤比水还要滑嫩。

刚刚审讯完刺客,夜澜行全身都带着戾气。

只是当他看到洛长安的那一刻,身上所有的凉意全部消退,夜澜行勾了勾唇,上前一步,将洛长安踢到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

给她盖上之后,洛长安皱了皱眉,嘟着嘴将被子又踢到了地上。

夜澜行失笑,又给她盖,洛长安又要踢开,却被夜澜行压住了双腿,乖乖地搂在了怀里。

感受到少女平稳的呼吸,夜澜行轻笑,在她的额间留下浅浅的一吻。

洛长安做噩梦了。

梦里,洛长安梦到自己的身体被尘封在了一具透明的冰棺中,她动不了,但是意识却是极为清醒的。

她看到了夜澜行杀了万人,为她建了一个万人窟,他被人称作暴君,杀人不眨眼,踩着万人的尸体站在了高位上。

无数的国家和百姓联合起来讨伐他,都被他武力镇压了下来。

暗卫的存在是近乎无敌的,他不惧怕任何人的侵犯,也没有因此而停下杀人的脚步,他杀得人越来越多,哪怕只是看不顺眼的人,他都会毫不留情地杀掉。

没有人再敢侵略他了。

因为他几乎要将所有的国家都占领了,没有任何的仁政,没有任何的策略,就好像,他攻略这些国家只是为了找到一些乐趣而已。

洛长安想要说什么,但是她躺在冰棺里,什么都说不想出来。

夜澜行每天都会来看她。

在她的身边,她的身体被保存得很好,夜澜行每日都会拿来最新奇的物什,有时候是金银首饰,有时候是一个国家的玉玺,不管什么,只要是夜澜行觉得新奇的,都会拿来给洛长安看。

洛长安的身体不能忍受高温,否则尸身会腐烂,夜澜行来看她之前,会在冷泉里泡到浑身没了知觉才出来,洛长安看到夜澜行是,他长长的睫毛都是白色的,落了霜雪。

只是,他看到她会笑,笑意温柔,那是前世的洛长安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笑容。

温柔的,像是能把她融化。

夜澜行会跟她说很多很多。

山川湖泊,还是今日发生的趣事,什么都说,就好像要把这辈子没有跟她说完的话都说给她听一样。

洛长安动不了,也不能开口,但是她能听到他说了什么。

“今天,我将那个姓沈的女人杀了。”夜澜行缓缓地开口,说出这么残忍的话的时候,嘴角也是带着笑意的。

“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喜欢她,但是你不喜欢她对吗?所以我把她杀了。”

“其实也没有很难过,洛长安,她死的时候,我甚至是笑着的。”

“我觉得这样不好,因为在我的意识里,我应该是深爱着她的。”

“但是我做不到,我忍不住想要杀了她,怎样都好,我就是想要杀了她。”

“对了,溪流你也不要再想了,他谢罪了。”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他死了。”

夜澜行笑笑,眸色阴沉:“你知道吗?溪流知道你死之后,曾经想要暗杀我。”

“洛长安,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溪流之所以要求成为我的暗卫,是因为只有那样可以看到你。”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其实是想杀了他的。”

“但是洛长安,你对他笑了,”夜澜行痴迷地看着洛长安,“我那般将你推开,溪流去安慰你的时候,你对他笑了。”

分不清楚夜澜行的语气中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委屈多一点。

“洛长安,我是生气的。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将他留下来,因为我发现,除了他,你不会对任何人笑了。”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夜澜行似乎对着一具尸体,有说不完的话。

“洛长安,我杀了这么多人,你该回来找我理论的。”

洛长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要伸出手,却只是碰到了一片虚无,手穿过了夜澜行的头,什么都没有摸到。

夜澜行似有所觉得抬头:“洛长安,我说过‘好’的。”

“你问我,我们老了之后能不能再寒山寺附近建一座房子的时候,我回答过‘好’的。”

……

断断续续的记忆,零零散散,洛长安皱了皱眉,额间冒出了汗。

“夜……夜澜行……”梦里,洛长安想要抓住那个纵身跳进祭坛里的身影,但是却只抓到了一片衣料。

“夜澜行……”洛长安皱着眉,痛苦地低喃。

给洛长安压着被子的手顿了顿,夜澜行抬眸去看洛长安,见她满头大汗,夜澜行皱眉去叫洛长安。

“安安?”

洛长安摇着头,像是陷入了梦魇,一直叫着夜澜行的名字。

“夜澜行……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