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想!”仓央立刻回应,“我对佛法不感兴趣。还在襁褓的时候就离开爹娘被养在第巴身边,第巴亲自教导我佛法,希望我成为一方大能。可我听过班禅大师的教诲,我的前世8岁就开始亲自处理政务,我对于佛法根本没有兴趣,我想从政。可是第巴从来不肯我碰政务上的东西,他呵斥我,只准我学佛法!受沙弥戒,受比丘戒,最后坐床成为活佛转世,这都是他想要的,根本不是我!我想从政,我想为我的子民造福,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他站在泉水边,说道激动处甚至站了起来,时拂意看着他。

少年说道自己的理想,脸上有别样的光彩焕发。

谁生下来就立志要做一位弱者呢?

谁不想建功立业?谁不是志在四方?

所有有梦的人就应该大喊!

时拂意看着日光下的少年,抚掌大笑,“有梦想没错,你就该去追逐你的梦想,你该去告诉你的第巴,你的想法!”

“你这是痴心妄想!”

就在两人都激动得难以自持的时候,威严的声音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把时拂意和仓央瞬间吓得哑口无言。

两人回头,一下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

仓央下意识地把时拂意挡在身后,唤一声:“第巴。”

“混账东西,你竟敢跟一个女人独处一处,你知不知道自己马上就是要受戒的人?你以为你和你父母一样是宁玛教义么?你是格鲁派未来的领头人,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与这样不知检点的女子厮混,受她蛊惑,你要自毁前程么?”

“第巴,我们是清白的,我刚才说的都是我的心声,不是拂意蛊惑我。第巴,我想从政造福人民,我不想学佛学了!”

“疯了,你中了邪毒了!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分开!”

第巴听到这话,大怒,一声令下,有两位士兵立刻上前,强行分开了时拂意和仓央。

“把灵童扭送到班禅大师那里去,等会儿受戒仪式照常。”

第巴吩咐,仓央挣扎着被扭送走,泉水边就只剩下时拂意和中年男人。

看了时拂意一会儿,男人开口:

“你胆敢蛊惑灵童,你好大的胆子!”

“第巴说笑了,如果一个人内心没有这种想法,谁都没有办法蛊惑的。您没听见刚才灵童说的么?他想从政。”

“政治是容易的么?我吃的米比你们吃的盐还多。你懂什么?他又懂什么?无知妇人,目光短浅!”

站在对面的人十分的慷慨激昂,简直要把唾沫星子吐到时拂意的脸上了。

时拂意抹掉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笑问:“吃的米多什么代表的了什么?难道是证明第巴你年纪大么?”

“这代表我的人生经历的事情比你多的多。”

“您老了。”

“这代表我看问题的角度比你们长远。”

“您老了。”

“这代表……哼!”

无论第巴怎么说,时拂意都轻飘飘地吐出这三个字,就像是挥着一把大刀,狂砍同一个地方,疼的厉害。第巴被气得捂住心口,指着时拂意好半天,终于平复情绪,冷笑:

“我倒是小看了卓吉,她竟然还有这样厉害的妹妹。果然,没有把你在半路上杀死是我的失误!”

“你认识我姐姐?”

时拂意眯了眯眼,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这是一个位高权重,习惯运筹帷幄的男人,有着一双极为深沉的眼,和仓央一样极为薄削的唇,但下垂着,不见仓央的风流,显得那样的冷漠无情。

第巴感觉自己扳回一局,笑着点头:“对的,你姐姐是我安插在蒙古人那边的奸细,但是她背叛了格鲁!”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多了一丝阴冷。

时拂意没吭声,男人继续说道:“但你姐姐的死却与我没有关系。背叛者成不了气候,而且她已经暴露了,我不屑收割一条丧家恶犬的性命!”

“哦?是吗,那您怎么对我这么一个恶犬的家属这么感兴趣,还曾经动了想要半路杀死我的想法?”

第巴突然停了,瞧着时拂意一眼,冷哼一声:“杀你,当然是为了为自己减少苍蝇一样的麻烦。你瞧,我没杀你,所以,这苍蝇一样的麻烦不就来了?你倒是很会蛊惑男人!”

“不过……我发现了你的新用处,如果你答应为我所用,我可以让你活命!”

男人从背后抚上时拂意的肩膀,有施舍的味道。

时拂意挑眉,重心突然右移,单腿屈立,望着对面的第巴,脸上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在这一刻变了。

“哦?蛊惑人么?您想让我做什么?”

女孩微垂着头,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么一个可以活命的机会。

“嫁给拉藏汗,成为第二个卓吉。”

“没用的。”

“不,拉藏汗喜欢你,我在葬礼上就看出来了。他的眼睛一点都没离开过你,他就是喜欢你。”

“若我说不呢?”被桎梏的女孩突然抬头,话语不冷不热,一点都没有面临死亡的恐惧。

那第巴倒是一愣,随后嗤笑:“你倒是根硬骨头,是我之前小瞧了你。不过无所谓……既然这样,我现在就杀了你!”

“第巴,出事了,仓央拒绝班禅为他受具足戒,而且,还恳请班禅收回他的沙弥戒,他说他动了凡心,想要还俗!现在一众人劝都劝不住!”

“都是你,你简直就是个骚狐狸精!”

……

他站在那里,高瘦清癯的身影有些颤抖,一双丹凤眼上挑着,皱眉,唇齿开合之间,与对面的僧人极力的辩白着什么,阳光扫过他的侧面,反照出他眼底的光,清晰的下颚线条绷得死紧,不知道强压着自己身体里怎样的力量,才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来。

周边跪了一圈的红衣,都在求他。

最外围观礼的信徒也如同多股米诺骨牌一样,自最中心往下跪,一排一排,一直到最外围,红压压的一片,无数的噗通声,都压下那正中心尊贵如谪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