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杉道:“你是在咱们府上久了,只见过那不管什么话,都绕上四五个弯儿的人,便是铁钉子也裹上三钱糯米粉煮了,叫你当元宵吞了,入口软腻,可吃下去却拉嗓子。没见过她这心中想什么便说什么的,要单是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也还不稀奇,稀奇的是,她能把铁钉子上那三钱糯米粉都扒拉开,叫你直看到那铁钉子,把世人身上的那几块遮羞布都揭了。”

玉兕道:“姐姐这么说,我倒担心她到了咱们府上吃亏了。姐姐也说,外面上,只能说她是个丫头,真得罪了人,姐姐不保她,她就受了委屈,若保她,姐姐就得罪人了。”

玉杉道:“有咱们姐妹在,还有什么保不了的么?”

玉兕在玉杉的膝盖上轻摇团扇,使药膏干得更快些,道:“这还是第一层,第二层是您内里拿她当朋友,自然是不便让她干丫鬟的活,那别的丫头又该怎么办?可您若让她干丫鬟的活,那又怎么能算是朋友呢?说到底,她算是丫头,还是朋友?”

玉杉“腾”地一下坐起,道:“呀,这一层我没想到,倒多亏妹妹提醒了。”

玉兕道:“所以,这事儿,姐姐还得慢慢想个万全的主意。”

雪浪道:“倒不知道这净虚识不识字,要是识字的话,三小姐大可以让她做些管账的活,如今侯爷将凝绿轩上下彻底交给小姐了,也正缺个管事的人,就算她是凝绿轩的’管家娘子’,只是不知道黄莺心里怎么想。”

黄莺一边替玉杉抹着药膏,一边道:“雪浪姐姐别挑动我,我是不管谁管事的,我只管照顾好小姐一个人就够了。凭她是谁,只要能照顾好小姐,我自然和她要好,谁要是叫小姐不痛快了,我可不依,只是小姐,如今净虚说话叫您听了心里痛快,您如今爱听,就稀罕她这个人,等哪日您不爱听了,又该怎么办?奴婢瞧着,她那性子,只怕说的话,谁都有听了别扭的时候。”

玉杉笑道:“瞧你,这不得先问她识不识字么?她要不识字,你说这些不是早了些么?”

黄莺道:“要我看,她必然是识字的。”

玉杉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黄莺道:“不识字怎么念经呢?”

玉杉道:“是啊,不识字怎么念经呢。”

众人给玉杉上过了药,又胡乱歇了半晌,到了晚间,净虚送了晚饭菜了,依旧是青菜豆腐一类,却又都换了一个做法。其间众人问了净虚,果然识字。玉杉也就打定主意要和舅母讨要净虚。

第二日一早,众人吃过了早饭,便起程了。

很快,到了一片松林,只听一阵几不可闻的“乒乒乓乓”的声音,马车停了。雪浪忙问道:“怎么停了?”

车夫老吴回道:“雪姑娘莫急,不知怎的,这牲口就是不动。”

玉杉道:“你们听。什么声音?”众人皆道没有。

玉杉大着胆子,掀开纱帘。只见一片松树林,松树都直耸耸地立着,不摇不动,一点风影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