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杉见黄莺说得毫无疑问,心中暗道:“以往只当这个丫头不过是待自己至忠至诚,如今看来,却是个纯孝之人,更难得是这般通透。”又想这一晚,自己所说的’桃源’,黄莺听不懂;黄莺说的’门板账’,自己听不懂。自己与黄莺朝夕相处,却原来并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黄莺见玉杉叹气,只当玉杉是因为听了自己以往的身世,便劝道:“怪我,我不该和姑娘说这个的,倒叫姑娘烦心。”

玉杉笑道:“没什么,等有功夫,你再和我多说上一些,我这个身份,注定是不能走出去的,也想借你们的口,听听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种人,多少种事。你们多说一些,我便多知道一些。”

黄莺道:“我们知道的不过是些乡间市井里的故事,哪比得上姑娘您又会读书、又会写字,知道的一定都是大道理。”

玉杉道:“什么大道理,小道理,孔夫子尚讲’吾不如老圃’,我们这点子学问,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前人怎么讲,我们便怎么说的记问之学罢了。对了,你大概不知道‘吾不如老圃’这句话的意思吧,其实也简单,是孔夫子当初的弟子向他请教种菜,孔子就用这句话回的他,意思是说自己在种菜上不如老农。”

黄莺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人们说的什么’术业有专攻’了?”

玉杉点了点头,对黄莺露出赞许的笑容,道:“你很懂得,就是这个意思。”

屋外“哗啦哗啦”的树叶声,黄莺道:“要起风了。”说着走到窗边,要去关窗户,刚一伸手,就见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情不自禁地“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玉杉道:“哎哟什么,出了什么事了。”

黄莺声音有些颤抖道:“没,没什么,许是我眼花了,看到个影子。”

玉杉笑道:“风吹竹叶的,在凝绿轩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好好的,自己吓唬自己?”

黄莺明知不是风吹竹叶,却不敢辩驳,怕吓到玉杉,声音依旧颤抖道:“是,是风吹叶子,不怕的。”

玉杉看黄莺依旧害怕的模样,也疑心不是风吹树叶的影子,道:“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找云姑,有她在,就不怕了。”

黄莺摇摇头,却说不出为什么。

玉杉道:“好,那便不去了。我看你也不敢出去,这样吧,今日就和我一起睡吧。”

黄莺点了点头。

玉杉坐在妆台前,看黄莺吓得够呛,大约不能替自己卸妆拆头发了,只得一边自己拆着发髻,一边道:“好了,瞧你吓的,能有什么事?是不是要我替你把头发拆了?”

黄莺摇摇头,道:“我,我们夜里都不大拆头发的,怕早上来不及。”

梁玉杉半躺在床上道:“那不是都乱了么?”

黄莺道:“睡得老实些,总比散着强,再说,总要预备着,夜里要伺候姑娘,衣冠不整的,也不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