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李太白的《三五七词》前四句用极平易的词句描摹下秋夜景像,之后由景至情,道尽秋愁。后人又有续上六句,编入琴曲,取名《秋风词》

戚哀的旋律随着玉杉一吟一揉从琴上流出,只是反反复复的,只是前四句。

一阵风起,吹动屋外的竹叶,樱桃轻声进来,见玉杉依旧不停的弹琴,也不敢开口,只伸手向黄莺招了一招。

黄莺随樱桃出去,在屋外低声问道:“有什么事情?”樱桃尚未开口,只见玉兕、玉梧、玉鹿三人携手而来。

黄莺向三位小姐请了安,道:“三位小姐有什么事?”

玉梧道:“这一段曲,三姐姐弹了一晚上了,我听得都怪难受的,就想过来看看姐姐,谁知在路上遇到了四姐和六妹。”

黄莺道:“三位小姐请进吧,小姐今天这个样子,我们也都挺担心的。只是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又不好深劝。三位小姐来了,真是太好了。”

玉杉见众人进来,也不理会,继续弹琴,反反复复,依旧是那四句,又弹了两回,方停下弹琴的手。

玉杉从琴桌前站起,幽幽道:“你们怎么来了?”

玉梧道:“姐姐,您怎么了,怎么这一晚上,反反复复的,只弹这一首曲子?”

玉杉道:“没什么,不过是久未弹琴,指法生疏了些。就拿这些小曲子练练。”

玉梧有些将信将疑地看着梁玉杉。

玉兕道:“姐姐没事就好,玉兕来之前还一直担忧您呢,怕您在这中元节前,太过思念母亲。”

玉梧看了一眼玉兕,心中暗道:“四姐怎么竟往杉姐心窝上插刀,刚碰面时,分明说好了来给杉姐岔开心思,怎么杉姐没说,四姐反倒提起来了。”

玉杉低头看了看腕子上的水晶珠串,幽幽叹道:“到底是四妹妹心思细。我刚学琴时,这道《秋风词》总是弹不过去,还是母亲手把手的教了,才好的。不想今日再弹琴,依旧是弹不过去,可惜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这样手把手的教我弹琴了。”

玉兕道:“今日中元节,咱们这些未婚的姑娘,不便出去祭拜,也是世风如此,姐姐不要为此过于难过。”

玉梧也劝道:“娘在的时候,最是慈悲的,想来这时,早已到了天宫胜境,做了霓裳仙女了,哪里还需要纸钱这些俗物呢,此时姐姐一曲清音相祭,远胜纸钱元宝。”

听到玉梧这样说,玉杉心头不由得一颤,喃喃道:“真的么?”

玉梧道:“一定是的。”玉兕、玉鹿也附和道:“一定是的。”

玉杉幽幽一叹,道:“但愿是真的吧,怕只怕,怕只怕……”身子连晃了两晃,跌坐在榻上。

玉杉连说出两句“怕只怕”,终究没有说出“怕之怕”之后的话。玉杉在这一刻莫名想说的是“怕只怕娘为了我能回到这个时候,已经灰飞烟灭。”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前世的自己,飘荡在梁府,又看到南蕙香抱着小小的婴儿,又听到南蕙香唤自己的名字。

玉杉有些惊异,自己明明没有见到南蕙香张口,为什么却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呢?看来自己做了鬼却不用像做人时只有旁人开口说话才能听见,而是只要旁人心中想了,自己便能“听”到。

只听南蕙香曼声“说”道:“三姑娘啊,三姑娘,玉杉啊玉杉,这会子该到你那死鬼娘身边了吧?”

梁玉杉如今已知南蕙香对自己有迫害之心,却只道那不过是在扶正之后,才暗中叫她女儿玉兕处处宣扬爱情之好,又引侄子南明礼来与自己相见,百般引诱,可当初对自己的娘亲,她总还是恭敬的。

梁玉杉又“听”到南蕙香继续“说”道:“周姐姐啊,你也别怪我,你的病本就是要死的,我不过将你的药减轻了药力,让你早些走罢了,你别怪我,我还有玉兕呢,都是做母亲的人,我这份心,你该懂得罢?”

“我自然懂得。”梁玉杉只听身后另有一人,回首一看,竟是自己多年前就已逝世的母亲啊,梁玉杉一声“娘”脱口而出,却见周夫人并未理会自己而是对南蕙香道:“蕙香,你害我我可以不计较,可是你害了我的玉杉,我却容不得了,如今便是拼得永世不得超生,也要你杀人偿命。”说罢,便扑向南蕙香,

梁玉杉乍见母亲,哪里还有心思想报不报仇,又听自己的娘亲说道会拼得永世不得超生,更是只关心自己的母亲,连声喊道:“娘,别管她了,我和你在一起。咱别管别的了。”

周夫人却似全然听不到一般,梁玉杉只见母亲一双长着长指甲的双手,抓向南蕙香,自己却全然无力,无力阻拦。

就在此时,只见白光一闪,一个硕大的白衣神人出现,只见那白衣人长相十分的奇怪,半张脸极其秀美,另半张脸却如厉鬼一般,长着秀美的脸的那半边头发如丝绸一般,长着厉鬼脸的那半边的头发像鸟窝一样,脖子上带着一挂项链,半边是圆润珍珠,另半边刚是小小的骷髅头;一件白衣,这半边绣得的莲花朵朵,那半边却是绣着骷髅累累。

梁玉杉看到这白衣神人,早已惊呆,却见自己的母亲一双手举着南蕙香的一颗心脏,跪在神人面前,口内祝祷道:“弟子周道融,向大士求告,愿以毒妇南蕙香一颗黑心,同弟子以后每世修行,换我女儿梁玉杉重生。”

梁玉杉看着眼前的景象,只想摇头,她与母亲骤然相见,哪里还想要什么重生,只想能与母亲多待些时间。梁玉杉拼了命的想摇头,却又动弹不得。

梁玉杉见那白衣神人伸手接过南蕙香的心,又对自己母亲说了几句话,而自己却什么也听不到,正疑惑间,只见神人回手朝自己一挥,一道白光打在自己胸口,梁玉杉“啊”的一声,眼前一黑,向后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