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婢连称“不敢”。

玉杉连声道:“你们看不出我是真晕还是假晕,我也不怨你们,怨我没有事先告诉你们。你们放心,真到要做那件事时,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的。当着外人的面吵闹,我也不怨你们,只要我还有力量,我自然护着你们。可是你们不该撞梁玉鹿,如今,那件事还没有水落石出,倘不是她,到那时,你们岂不后悔?岂不管到底是不是她要伤我,她是小姐,单说她要是恼你们冲撞了她,你们又该怎么办?我要是清醒中,还能护你们,可要是她们趁我昏睡时,就发落了你们,你们能怎么办?我今日不怨你们别的,只怨你们凡事不肯多想一想,就这么拿这自己去堵人家的枪火,还是为着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二婢皆呼“知错。再无下回,”

玉杉道:“罢了,再有下回,我也不管你们了,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也学别人,来个丢卒保车,叫你们去堵别人的怒火。真是的,别人躲事都躲不开,你们倒往上面撞。都起来吧。出去,要有问茶盏怎么碎了,就实话实说,说是我恼你们胡闹,冲撞了玉鹿。知道了么?”

二婢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玉杉同云赤霞。

玉杉躺在床上,道:“您也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云赤霞道:“我们就在外间屋,你有什么事,叫我们一声儿。”

玉杉放低了声音道:“一会儿您要是得空,园子里四处看看,我怕她们再出什么事儿。”

云赤霞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云赤霞离开后,屋里只有玉杉一个人在,梁玉杉摘下水晶念珠,不住的捻动,颇像居士念佛的模样。

她不知道梦境中所见白衣神人是什么人,也想不起在什么书上看到过这样的记载。更不知道白衣神人究竟中善是恶。只是,这样的梦境,仿佛预示着,即使将来有一日自己死后,重入轮回,也再没有缘分与母亲相见。

玉杉躺得有些累了,又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看着明灭不定的烛火,起身往架上寻了《齐谐》等书,不停的翻检搜索着,想要找到梦中白衣神人的来历。

翻了许久,犹未找到,玉杉心中焦急,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细密的汗珠越聚越大,滴落在书册之上。沾污了字迹。玉杉看着模糊了的字迹,心境萧然。

外间屋众人,看玉杉这屋的灯一直没有灭,又一直有细微的声音传出,知道玉杉还未睡。黄莺便要进屋劝玉杉。

樱桃道:“黄莺姐姐,叫云姑去吧。恐怕只有云姑说话,小姐还愿意听些。”

云赤霞笑看二婢,摇了摇头,便掀帘子进了里屋。

云赤霞进屋见玉杉还在看书,也不劝,一把抢过玉杉的书。

玉杉道:“您小心些,这书世面上不多,别给我碰坏了。”

云赤霞道:“什么样的书,这么晚了也别看了。睡吧,有什么要看的,明天再说吧。”

玉杉驳道:“不是看书,只在找东西。”

云赤霞道:“找东西也明天再找。”

玉杉道:“不找到了,我睡不着,您就叫我找吧。”

云赤霞道:“那好,你说说,是什么东西,也许我知道在哪本书上呢?”说着,又走近了些。

玉杉道:“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神仙还是鬼怪,一张脸,仿佛分了两半似的,半张脸极其美丽,仿佛庙里塑的观音一样,另一半张脸却是,确切的说,是没有另半张脸,只是骷髅;穿的衣裳也古怪,半边是出水芙蓉,半边却是白骨如山。”

云赤霞道:“那他有什么灵通么?”

玉杉道:“不知道,他一挥手,我便醒了过来。”

云赤霞笑道:“原来是你刚梦到的啊,这些天,你太劳累了,所以才梦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又看玉杉一双眼中,满是不信。便伸手点了玉杉身上的黑甜睡穴。

玉杉一个不注意,便被云赤霞点倒了,当然,她就是在意,也接不住云赤霞的一招。

云赤霞将玉杉放回床上,又帮玉杉按摩了一阵,方出去,对黄莺、樱桃二人道:“姑娘睡下了,已经没事了。”

黄莺道:“多谢您了。”

云赤霞道:“都是跟着姑娘吃饭的,哪用得着你和我道谢?”又见黄莺还要再说别的,云赤霞拿眼神往樱桃这边略微一带,黄莺便不再问。

樱桃看出二人有事瞒自己,只装做不知,微微一笑,道:“我头有些疼,黄莺姐姐,烦你和云姑二人受累,给小姐守夜吧。我回去找些药。”

云赤霞道:“回去吧,你今儿也受累了。”

长夜漫漫,玉杉的晕倒复醒,让园中的几位小姐都有些受了惊吓。

玉杉初晕倒时,玉兕害怕自己这位嫡姐倘若就这样去了,承诺自己的半份嫁妆不能到手。后来,见玉杉转瞬便醒转过来,便放下了担忧。回到自己所住的灵犀堂,又对着棋谱,摆了半局棋,方睡下。

玉梧一向胆小,素日来又与玉杉坦诚相待,见玉杉晕倒,便想着要找大夫,玉杉的转瞬便醒,她的心中喜悦瞬间代替了担心,只是回到自己屋中的之后,复又担心起玉杉的身体状况,又知道这个时辰定然是找不到大夫,是而一个人对着灯火长吁连着短叹。

而梁玉鹿,自玉杉晕倒起,便担忧着众人会不会疑心与她所送荷包有关,虽然,她自问做到了问心无愧,却依旧怕众人猜疑她,是而在凝绿轩内,便有些慌神儿,又被不知轻重的丫头撞到。直到回到自珍堂,胳膊都还有些疼痛。

为着这份担忧,玉鹿向送自己回来的梁翠寻问了玉杉是否喜欢那个荷包。当得知玉杉这些日子以来,异常地喜欢那个荷包,连睡觉都放在枕头下时,她开心,又担忧,开心的是,玉杉没有防备自己,担忧的是,旁人会不会因此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

忧愁伴着忐忑,虽是秋夜,倒叫玉鹿出了一身冷汗,半夜就烧了起来,到第二天一早,玉杉尚未宴请大夫,玉鹿这边就叫丫头请了大夫进园子为其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