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园里,梁文箴夫妇坐下,玉杉拉着玉兕的手,道:“四妹妹,别怕,爹那里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怕不查个水落石出,底下人回头攀咬到咱们头上,所以,干脆先查上一查,查清了,就都没事了。我那凝绿轩已经查过了。”

玉兕向上手坐着的梁文箴、南蕙香,道:“爹、娘,丢了什么样的东西,这样要紧。便请爹娘叫人查吧,只是,还请爹嘱咐一下来查的人,我桌上摆的棋局,别弄乱了。”

梁文箴道:“雪浪,听到了么,别把四小姐的棋局弄乱。”雪浪领命,带着众人,在灵犀园里搜寻。

玉杉对玉兕道:“妹妹放心,雪浪办事最是妥当,定然不会弄乱你的棋。况且那绣屏也不可能藏在楸枰里。”

玉兕道:“绣屏?咱府上值钱的东西也多,怎么放着小件的金珠宝贝不偷,反而偷那大家伙,这可真是个笨贼呢。”

玉杉道:“是呢,这真是个笨贼。”说着,笑盈盈的看着南蕙香,满是得意。心中却暗暗焦急,不知云赤霞究竟将这炕屏藏觅在哪里了。

搜寻了一趟,玉兕这屋并未见到绣屏风。玉杉道:“既然没有,想来不是四妹妹了。爹,要么再往别处去看看?”

未等梁文箴回答,南蕙香却反驳道:“还是再查干净了好。”原来,一开始到灵犀园时,她也疑心玉杉将绣屏挪到了灵犀园,不过,这绣屏既找不到,而玉杉又劝往别处的,那自己前面的猜想便是多虑了,所以,干脆叫雪浪再查查,也算是自己待灵犀园同凝绿轩一样了。

正要再查,只见云赤霞架着曾淑慎走了进来。梁文箴夫妇见到曾淑慎,连起身让坐。

曾淑慎走到椅旁,也不理会别人,单对梁文箴正色道:“好好的日子不过,二兄弟怎么抄起家来了。翻了一个凝绿轩,又番灵犀园。”

梁文箴道:“实在是家里丢了件要紧的东西,先在几个丫头屋里找上一找,也算不上抄家了。嫂子言重了。”

曾淑慎道:“言重了?若这几个丫头的地方查过了,你还想查哪里,什么时候查到我那里?”

梁文箴道:“嫂子言重了,兄弟不敢。”

曾淑慎言词句放缓,道:“罢了,不是做嫂子的说你,玉仪如今嫁出去了,不怕的,她们几个今儿这么一闹,传出去了,怎么嫁人?你是外面顶天立地的男子,不懂这妇道人家的事,嫂子不说你。丢了什么样的东西,这样要紧?嫂子看看,能不能替你着补了。”

梁文箴道:“哪能叫嫂子给着补呢?是给宫里送的一架绣屏,东西是不值钱,只是,绣工比寻常要细致些,如今眼看到了初七,就要献与贵妃娘娘,实在是来不及再绣。”

曾淑慎道:“一架绣屏,再送别的也无妨。为这个,不值什么的,回头慢慢查访才是正理。”

梁文箴道:“嫂子说的是。”

玉杉看了一眼云赤霞。

云赤霞摇了摇头。

玉杉道:“大伯母,杉儿的凝绿轩查过了,玉兕的灵犀园也查了大半,要是没查,自然大伯母说的是正理,只是,如今既然已经查了,不如越性查得水落石出。不然的话,一则是打草惊蛇,怕有个畏罪潜逃的。再则是,这件事,若查清了还好办,若查不清楚,这事传出去,叫人添油加醋地一说,我们姐妹的名声就不好听了,怕是还会波及到大姐姐。”

梁文箴低声斥责道:“下去,谁许你说话了。”

曾淑慎道:“杉丫头说得也有些道理。”

梁文箴道:“嫂子别看她现在这样说,一开始,就是她闹着要查的。”

玉杉道:“我若不说查,偷盗的罪名,就叫这个奴婢扣到我的头上了。”说着,往南蕙香身后的银坠儿一指。从南蕙香的角度看来,竟像及了玉杉在指着自己。

曾淑慎道:“唉,怎么事情就闹到这个样子了。云姑,你也是江湖人,你觉得要是有人偷盗一家屏风,会藏到哪里去呢?”

云赤霞道:“我不过是走江湖卖艺的,怎么会知道那些偷儿怎么做呢?”

玉杉道:“那你有没有听过什么说书的,说过类似的故事,偷儿们偷了大件的东西,都会放到哪里去呢?”

云赤霞道:“听到听过几样,不过,要么是偷盗金银,容易拆开,化整为零,要么是有内应。”

玉杉道:“内应是不用问了,就是银坠儿,她非但带人搬了绣屏,还污蔑是我叫她这样做的。”

云赤霞道:“要是这样,细细询问银坠儿就是了。”

曾淑慎看着梁文箴,道:“二兄弟,这银坠儿该怎么样审,我便不说了。”

玉杉对梁文箴道:“爹,银坠儿偷盗、攀污于我,想来她一直伺候南夫人,与我又没有什么交往,我也没有得罪她的地方,这其中,难保不是有人收买于她。还请爹叫人查查银坠儿的东西,若她的东西里没有什么,就查查她这几日,有没有叫人往外面送过东西。”

梁文箴点子点头,对雪浪道:“你带人去。”

雪浪带人去查,玉杉道:“银坠儿,你攀污于我,我也不计较,量你一个小丫头,也没有这样的智计。你现在说了,是谁指使了你,我不追究你,还许你到我凝绿轩伺候,你说怎么样?”

银坠儿道:“不就是三姑娘您叫我将绣屏搬去凝绿轩的么?只是,之后,您给藏哪里了,奴婢实在是不知道了。”

玉杉长叹一声道:“你一口咬定是我,只是,事到如今,你是查清真相的关键,你就料想你身后那人,一定护得了你么?你一口咬不死我,那人定然怕我事后查出真相,只怕容不下你了。如今,你想活命,除了跟我梁玉杉到凝绿轩,还有别的法子么?我再问你一次,是谁指使你攀污我,现在说了,还来得及。”

一直没有说话的南蕙香道:“三姑娘,你般威逼利诱是什么意思?难道定要她反咬是我,你才甘心么?你就这样恨毒了我这个继母么?”

玉杉笑道:“什么叫威逼利诱,她跟着你是丫头,跟着我也是丫头,跟着你是大丫头,真到了我这,只能是洒扫庭院的小丫头,何来利诱?若她身后无人指使,又哪来的指使之人饶不过她,我又哪算得上威逼?你这样急迫,难道背后之人,就是你么?”

南蕙香一张粉面胀得通红,未等南蕙香说话,梁文箴喝道:“杉儿,你便是不认她是你的继母,她也是你的长辈,如今,又当着你大伯母的面,哪里容得下你大呼小叫?还不噤声!”

玉杉满脸委屈的闭上了口,看着银坠儿,心中暗道:“罢了,我想给你条活路,可是我只怕也是无能为力了。夫人、小姐之间的争斗,于你一个小丫头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要染这一水?如今,眼看便要殃及她的亲生女儿,她怎么能容得下你?便是我没有设法躲过此劫,你知道此事原委,她又如何容得下你?”

看着银坠儿,玉杉心头,有些落寞,她不记得自己的前世里,银坠儿的结局如何,如今,自己与南氏的相争,先折损了一个银坠儿,虽然这一局,自己胜券在握,可是,谁能把握得了下一回呢?下一回,会不会是黄莺、樱桃、梁翠。想起梁翠,这也是一个叫人揪心的人,她虽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当丫头也一样,当姑子也一样,可是,到底还不是一个做丫头的模样。真要有人害她,她又该怎么办。自己又真得能护佑得了这些丫头们呢?

玉杉正在愣神,只听云姑道:“床下查了么?”

众人这时本无人说话,都被云赤霞的声音将精神聚拢过来。

有小丫头道:“我们都用扫帚棍棒划拉过床底下了。”

云赤霞道:“单这样不够,扫帚有多长,够不到最里面。”

玉杉道:“那云姑看应该乍么查呢?是要掀开床榻,还是叫小丫头爬到里面去呢?依着次序,先回我凝绿轩查吧。”

云赤霞道:“掀开床榻的话,收拾起来太不方便,还是到床下面去看才好,小丫头们力怯胆小,索性,我去看看。”

玉杉道:“这样,有劳你了。”说罢,又对梁文箴、曾淑慎道:“爹,大伯母,是现在回凝绿轩,还是等雪浪姐姐回来。”

梁文箴道:“等她回来吧,看看从银坠儿这个贱婢身上,查出了什么来的。”

玉兕道:“姐姐,先从我这里查也是一样。”

玉杉道:“这样岂不是委屈了妹妹呢?”

正说着,只听云姑的声音:“是这个么?”原来,趁几人说话的时间,云赤霞已经钻到床下面,众人听到这声音,全看向玉兕的床边,只见床下一点点的出来木架,又一点点的出来绣花图案,众人满是惊奇地走到近前,只见一架绣着凤穿牡丹的炕屏展现在人们眼前,虽已蒙尘,却依旧是彩凤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