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尘的凤穿牡丹绣屏,映入了大家眼帘。云赤霞从床下出来,将绣屏放到桌上。

玉杉仿若不知一般,问道:“兕妹妹,你怎么把这屏风放在床下了?”

玉兕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南蕙香也道:“屋子向来是丫头们收拾的,她怎么会知道?”

梁文箴问南蕙香道:“惠贤,你说的绣屏是这个么?刚听你说你那架绣屏是墨玉眼睛、红宝嘴,这个倒是对上了。”说罢看了一眼玉兕。

如今,绣屏出现在灵犀园,南蕙香想要否认,说这架不是自己丢的那架,却又无从解释这架绣屏为何会出现在玉兕的床下,实在是无从否认,一时间心思电转,琢磨对策。

才明白事情大概的玉兕,吓得不轻。连跪在梁文箴面前,满是惊恐地道:“爹,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玉杉走到玉兕身边,搀起玉兕道:“四妹妹,你别怕,你好好想想,你这屋里的丫头,有谁和银坠儿走得近?锭儿,你也想想。”

锭儿扶起抽噎的玉兕道:“回三小姐,银坠儿有时替夫人给小姐传个话的,和灵犀园的丫头们都是相熟的,是谁和她勾结将这个东西藏了进来,奴婢实在是想不出。”

玉杉轻叹一声,抹下了绣屏风上的灰尘,道:“要说这屏风,我也是一见了就爱,真有人见财起意,也不足为奇。不过呢,说别人偷盗,我信,说是四妹妹,可是打死我也不信的,一则,这东西是四妹妹娘亲的,四妹妹若喜欢,想要摆上几天,同她母亲说了就是了,哪用得着偷呢?再则,便是四妹妹与她母亲玩笑一场,藏在灵犀园把玩也就是了,哪有放在床下的理呢?所以,要说是四妹妹拿的,我是万万不信的。”说到此处,转回头,对梁文箴道:“爹,东西也找到了,别再吓到四妹妹了,究竟是谁,慢慢查吧。”

南蕙香道:“如今不查清楚了,这罪名就落在玉兕头上了。三姑娘,你安的什么心?”

玉杉反问道:“我能安什么心?你想继续查下去,也无妨,只是,如今四妹妹这个样子,闹个沸反扬天的做什么?将丫头们都拘了起来,一个个查问就是了。”

玉杉见梁文箴、曾淑慎沉吟不语,自觉时机差不多了,该“功成身退”了,便对梁文箴道:“爹,我有些困了,先回凝绿轩了。”

南蕙香道:“等等,这么多人找不到,你身边的云姑一来便找到了,难道便是她,将那绣屏藏到玉兕床下的?”

听到南蕙香一语道破真相,玉杉不由得一激灵,强做镇定地笑道:“云姑,当日救你的,也有咱们的四小姐,难道你是恩将仇报的人么?”

云姑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三小姐最是清楚,当日,蒙小姐相救,云某感激不尽,留在小姐身边,也不过是帮小姐看家护院罢了。既然夫人信不过云某,那云某离开侯府便是。”

“等等,惠贤,云姑的人品,我敢保的。”说话的是曾淑慎。

南蕙香道:“嫂子,我不知道,您与云姑有何交情,既然您敢保她的人品,我自然也相信她是忠心护主的,不过,怕就怕这个护主二字上,为了护三姑娘,将绣屏藏了进来。”

玉杉道:“这可奇了,我既能叫云姑将这屏藏到灵犀园,为什么不一开始便叫她从你那里偷出来?何苦还要收买你身边的银坠儿,到如今,叫这奴婢咬我?阖府上下,谁不知道银坠儿是你的心腹?”

梁文箴也道:“是啊,惠贤,杉儿这丫头,虽然对你不恭敬,可也不是偷盗之人,便是她真有了这样的歹心,也不至于蠢到了贸然收买你身边的丫头。要我看,定然是有人要将你和杉儿之间,再做一层仇,他好坐山观虎斗。好好审问银坠儿这丫头就是了。”

南蕙香看了一眼梁文箴,心中决定彻底舍弃银坠儿并那几个当日帮搬绣屏的丫头,再从灵犀园中舍一个无关紧要的丫头,也就算了结这桩事了。便对梁文箴道:“箴郞说得是,这件事,我定然好好审问银坠儿这个贱婢。”

梁文箴道:“审这丫头的事,还是得麻烦大嫂子些,如今兕儿委屈了,你好生安慰她些。”说罢,对曾淑慎道:“嫂子,请您帮兄弟一把。”

曾淑慎点了点头。

南蕙香心知曾淑慎有偏向玉杉之意,又怎同意叫曾淑慎来审理,便对梁文箴道:“这样的事,怎么好麻烦嫂子。”说罢,起身朝银坠儿扇了一巴掌:“乱嚼舌头陷害主子的死丫头。”

银坠儿被扇得身子歪了一歪,索性朝玉杉撞来,竟有拼命之意,口中只道:“梁玉杉,是我恨透了你,你别再攀扯别人。”

玉杉将身一闪,让了过去,对云赤霞道:“云姑,拿住她,不许她再乱动。”云姑领命,一把抓住了银坠儿。

银坠儿口中不住的叫骂。

梁文箴示意云姑道:“叫她安静些。”

云姑将银坠儿的下巴卸了下来。

曾淑慎道:“玉兕,你这有绳子么?叫人拿绳子绑了她。”

玉兕又哽咽着问了锭儿,锭儿道:“有是有,不过不知道合不合用。奴婢这就去拿。”很快就拿来的绳子,将银坠儿绑了起来。

曾淑慎长叹一声,道:“二兄弟,做嫂子的还有话说,我这么冷眼看着,杉儿同兕儿比,这些俗务上,倒是精明得不少,固然有她大上一些的缘故在,可是兕儿纵是小,也是聪明的孩子,不至于差得这么多。我这旁观的人,说上一句,你叫杉儿自己管凝绿轩,初心是为了什么,嫂子也不问。不过,如今看来,对她于世务上,是有裨益的。现在叫她们自己管了这小小一处景致,将来,再学管家理事,也是事半功倍。二兄弟,你看,是不是叫兕儿也自己管着灵犀园,再叫梧儿管着洗红阁,鹿儿管着自珍堂。往后,她们身边的丫头们怎么着,都叫自己管。你看成么?”

梁文箴略一沉吟,道:“嫂子说的是正理,这事,就依嫂子说的办,眼下要过中秋,等过了中秋,到九月份,就叫这几个丫头各自管各自的。”说罢,又转头,对玉兕道:“玉兕,往后,再出这样的事,首先就要问你一个管理不力了。”

玉杉劝道:“爹,兕妹妹这会儿这害怕呢,您就别再吓唬她了。”说罢,打了个哈欠,道:“唉,怎么总是犯困呢,爹,大伯母,杉儿先告退了。”

梁文箴道:“回去吧,真相查明前,不许出凝绿轩。”

玉杉道一声:“是”便退了出去。真相,互相攀咬到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真相?

玉杉离开以后,曾淑慎道:“二兄弟,你同二弟妹,好好劝劝兕儿吧,别叫她太难受了。我,也就回去了。”

二人皆道:“嫂子慢走。”玉兕也用还带着哭音的声音道:“大伯母慢走。”

曾淑慎便叫云赤霞帮自己押了银坠儿回去。

曾淑慎走后,南蕙香道:“箴郞,你去忙吧,兕儿这里有我就够了。”

事情好不容易算是告一段落,梁文箴哪里还愿意再纠缠下去,便道:“得了,我往外书房去了。你好好劝劝她,还有,完事了也去看看杉儿。”

南蕙香道:“箴郞这是认定了我冤枉三姑娘了。”

梁文箴道:“难道不是么?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她口口声声说着玉兕委屈,难道她自己就不委屈么?”

南蕙香道:“行,都委屈,就我不委屈,箴郞你忙你的去吧,等玉兕好些了,我就过去。”

梁文箴长叹一声,出了灵犀园。

南蕙香回头看看玉兕道:“别哭了,好好的,怎么就叫她把东西放了进来的?”

玉兕抬起头道:“娘,您别同三姐姐闹了,好不好?”

南蕙香道:“什么叫闹?我还不是为了你?”

玉兕反问道:“为了我?如今为了我,我险些成了贼,就是查出了真相,也有人只说东西是从我这里翻出来的。我该怎么见人?”

南蕙香道:“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只要想法子,叫银坠儿咬死梁玉杉不放,那便什么也不怕。”

玉兕道:“就这样吧,娘别再害三姐姐了,你不是她的对头,她有人帮助,外面来的有云赤霞,家里的有大伯母在,爹也不是全然偏听您一个人的,也疼着三姐姐呢?况且,只要是明眼人,就知道三姐姐不是那样的人,这样陷害她又有什么用?”

南蕙香连退了两步道:“你怎么知道是我陷害她的?”

玉兕拿帕子抹了下泪,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这么大的绣屏,没有您的授意,怎么能搬得出来?”

南蕙香摇摇头,道:“不,不是的,就是银坠儿那个丫头,在挑唆我和你三姐姐,都是她。绣屏是大,可也不是搬不走,她是我的大丫头,拿我的名义指派几个下人还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