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兕抬起头来,向自己的母亲幽幽地道:“那母亲告诉我,银坠儿那丫头,为什么要害我?”

南蕙香道:“她不是害你,她是恨梁玉杉,是梁玉杉发现了,却不声张,反叫云姑藏到你这里的。”

玉兕道:“母亲这是打算彻底拿银坠儿顶罪了?”

南蕙香盯着自己的女儿道:“兕儿,这件事,本就是银坠儿所做,哪来的我拿她顶罪?”

玉兕道:“母亲,您说什么,我可以就当什么是真的,可是,您、银坠儿、三姐、云姑,都是亲身经了这些事的,您哄得了我,哄不了她们,拿银坠儿顶罪,三姐对您的恨意,可会少上一分么?”

南蕙香焦急中透着羞恼,道:“玉兕,那倒叫你说,我该怎么办?”

玉兕道:“您往三姐那再走一趟,哪怕再做小伏低地向她认错,也得去。”

南蕙香怒杉反笑,道:“你叫我去她那里道歉,你想过结局是什么了么?”

玉兕道:“我不知道,可是不这个样,还有什么法子,能交代得过去么?”

南蕙香道:“我的傻玉兕,事情到了今天,你以为这一篇还能掀得过去么?不管我再说什么,她都是恨透了我的。”

玉兕低声道:“那也是您咎由自取。”

南蕙香道:“是,我是咎由自取。可是,我还不是为了你同玉德两个人么?”

玉兕道:“那您去同玉德商量去吧,看他怎么样说。”

南蕙香问道:“这是同我说话呢?”

玉兕道:“那您想听我说什么?咱们这府里,没有蠢人,这绣屏风说到底,是您的丫头,送到了三姐那里,三姐又叫人藏到了我这里,我能看得出来,别人就都看得出来。您以为拿一个银坠儿顶罪,就说得过去么?”

南蕙香道:“面子上,给了她们交代了,还要怎么样?”

玉兕道:“母亲,这件事里面,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银坠儿到底是怎么把绣屏风送到凝绿轩的呢?三姐身边有云女侠,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藏东西哪那么容易?”

南蕙香面上一红,道:“算了,玉兕,这件事,你别问了。”

玉兕道:“母亲既然不愿意再同我说,那我也就不问了。不过,我大着胆子猜上一猜,要么,您身边另有江湖上的高手,功夫犹在云女侠之上,银坠儿只是放出来替他遮掩的;要么,便是干脆明着送到三姐那里的,只是,她为什么,收下了,又不放在自己身边,就不知道了。还是那句话,咱府里没有蠢人,比我聪明的人大有人在,我现下是看不出来,我看不出来不要紧,要是之后,别人看出是怎么回事,或者干脆是爹看了出来,您又打算如何解释呢?”

南蕙香道:“罢了,如今真是骑虎难下了。当日是我同梁玉杉说,要烦请她将这绣屏送给贵妃的,只是,她为什么要送到你这里来,我就不知道了。”

玉兕轻笑一声,道:“还好。”

南蕙香道:“还好什么?”

玉兕道:“三姐姐今日没说出来,是您派银坠儿将绣屏送到凝绿轩的,想来将来也不会说,她不说,别人就猜不来,她若说出来,她又解释不了为什么今日不说,爹那边便是真疑心到了您,也不会想到居然是您亲自同三姐说的。不过,她为什么要将这绣屏藏到我这里,就有点看不透了,难道,您已经露了马脚?也不对,她要是看出您要这般,当日直接不说,也就是了,又何苦费这周章?对了,她一定是想借此告诉您不管您对她做什么,她都能让我李代桃僵。”

南蕙香摇了摇头,道:“她一向自诩仁义,怎么会这样?”

玉兕道:“她究竟也没伤了我,不是么?罢了,这件事,注定是我受委屈了,她那里,您千万别去了。我明日去同她道歉,也就揭过去了,往后,您若没谋划好,可千万别再做这样的事了。”

南蕙香长叹一声,道:“这样也好,只是彻底叫你受委屈了。况且,你见了她,又怎么同她说呢?”

玉兕道:“身边有旁人,便说是谢她刚才替我说话,不得不说,我还真该‘谢’她手下留情,要不是她那几句话,说不定,这贼名真叫我背了。要是身边没人,再同她慢慢细说吧。”

南蕙香道:“玉兕,是娘对不住你。”

玉兕笑劝道:“咱们母女哪里还用得着说这样的话呢?说到底,这回是咱们招惹三姐在先,女儿今日多劝您一句,三姐那人,虽然偶尔言辞刻薄了些,却不是那有心伤人的,您大人大量,就别理她,她已经许了周夫人的半份嫁妆给我,还管她做什么?您就好好的做您的掌印太太,每日看那些姨娘来给您请安,不是比什么都强?说句僭越点话,您就是咱们家的皇后娘娘,您就当三姐是那冷宫里的,等闲都不许她出来给您请安。”

听了女儿的劝慰,南蕙香心思略放平和,道:“罢了,就依你吧。”

玉兕道:“行了,这回,我真不能再留您了,还得干紧叫人去劝银坠儿呢。”

南蕙香道:“好,明日,我再来看你。我先回去了。”

玉兕道:“明日您来不来的,不要紧,还是忙您的正经事要紧。还有,我这里的碧竹,有些不大妥当,回头,您给我换了吧。”

却说玉杉回到凝绿轩,黄莺端着茶,迎了上来,玉杉接过茶水,道:“渴死我了。”说罢一饮而尽,又将自己身上的荷包解下,递给黄莺道:“这个你拿着收好,我先不用戴了。”

黄莺道:“姑娘,事情怎么样了?”

玉杉道:“也没怎么样。等进了九月,灵犀园同咱们凝绿轩一样,丫头们都叫玉兕管着,如今,告诉了她们,我有本事把东西送到灵犀园去,为了玉兕,她就不敢再跟我这里胡来。咱们也该能过些清静日子了。”

黄莺喜道:“那就好,姑娘这些日子来,一直这样忧心,我都担心该长抬头纹了。”

玉杉白了一眼黄莺,道:“惯得你。”

黄莺道:“姑娘,云姑哪里去了?”

玉杉道:“押着银坠儿那丫头,去大伯母那里了。如今,这段落公案,归大伯母审呢。”

黄莺道:“银坠儿?”

玉杉道:“怎么,你同她相熟么?若是相熟,咱们想办法,去同大伯母说,撵出去就是了。”

黄莺低着头,有些落寞的神情,道:“倒是说不上相熟,只是,只是有些兔死狐悲。”

玉杉笑道:“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黄莺道:“我们都是丫头,出了这样的事,明知道她是冤枉的,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点法子也没有,她也是奉令行事。”

玉杉道:“她是奉令行事不假,出了事,她主人丢座保帅,也只能怪她命不好,跟错主人了。你且放心,她虽然跟错了主人,咱们也总要慈悲为怀,救她一救。回头,等她出去后,你给她拿十两银子安家吧。”

正同黄莺说着,只见云赤霞进来道:“姑娘就这般的滥好心么?”

玉杉道:“倒不是我滥好心,她虽可恶,却也是奉令行事。摊上这样的主子,也是可怜。我既然也是梁家的主人,便只能多替咱们这位不仁的夫人做些了。十两银子,也不算什么。”

云赤霞道:“姑娘只顾滥好心,可想过,您若再与那丫头有什么纠葛,别人该怎么想?难道不会认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您一举策划的么?侯爷既然叫您这些日子,别出凝绿轩,您就避嫌些,真的别出,不单您别出,连黄莺她们也别出们,最好是,每天除了厨房来送饭的人,咱们一点外人都不接触,才叫干净呢。”

玉杉道:“您说得很是。回去,也嘱咐下小丫头们,叫她们平日别到园子里找她们的小姐妹了。只是,原答应玉梧,初一叫锦衣来凝绿轩的,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黄莺道:“咱们都这个样子了,您还想着别人的事呢?”

玉杉笑道:“怎么,黄莺,我收丫头,你吃醋了。再说了,咱们怎么样子了,咱现在可是能好好睡大觉了。”

黄莺道:“黄莺不是吃醋,实在是锦衣早来几天,晚来几天,都不算什么大事,眼下,虽说云姑叫您在凝绿轩,别管外面的事,可是,谁又知道,她们有没有什么后招呢。”

玉杉笑道:“便是怕有后招,咱们才不能出去呢,叫她们有招,没地方使去。”

黄莺忧心不减地道:“但愿吧。”

玉杉笑了一笑,心中却涌上一股苦涩来,心中暗道:“南蕙香的心计,算不得高明,为什么自己的前世,就被她玩得团团转呢?自己的前世是蠢成什么样了呢?或者,她不是真正的主使,想害我的,另有其人?难道,就是南明礼,不,不对,前世,她已经死在自己之前,分明不是南蕙香的对手,那么,究竟是另有主使,还是,如今的南蕙香只是一个假象,实际上,真的另有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