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坠儿吓得一激灵,抬起了双眼。

玉杉反而放柔和了声音,对银坠儿道:“你看好了,我叫梁玉杉,我身边有江湖上有名儿的女侠,四小姐今儿要是挨了一下打,我就叫她捅你一刀,四小姐今儿要是挨了十下,我便叫她捅你十刀,四小姐今儿要是死在这上头,我叫人把你剐零碎了。”说到此处,玉杉反而笑盈盈地道:“你别怕,便真剐零碎了,三小姐我慈悲为怀,不会叫你魂魄不整,入不了轮回,我身边还有佛门弟子,定能给你超度。”

银坠儿看着笑意盈盈的玉杉,听她说出这样可怖的事情,只觉无比可怖,直接跌坐在地上。

玉杉接着笑道:“我呢,现在也不逼你说出实话来,毕竟你那主子,不是什么吃素的,你要反咬了她,她可饶不了你。我要是你,我就自己把这罪过认下,我同四小姐,保你一命,就是了。”

上面坐着的南蕙香道:“三姑娘,你又吓唬这贱婢做什么?”

玉杉也不回头,只道:“我才没心思吓唬她呢,不过,你舍得下玉兕,我舍不下,总不能凭着这个贱婢一句话,就咬死玉兕。你这做人娘亲的,也太过狠心了。我这做姐姐的,却狠不下心来。”

南蕙香道:“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杉道:“难道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么?那好,我再说明白些,玉兕,我保下了。我不能叫你这么把她舍了。你不拿她当闺女,我还拿她当妹子呢。”

曾淑慎道:“杉儿,你这是在向惠贤兴师问罪么?”

玉杉转过身对曾淑慎道:“大伯母,难道您也觉得是玉兕么?”

曾淑慎道:“事情还在查问,你且别急。”

玉杉道:“既然还在查,怎么就叫四妹妹跪在这里呢?”

曾淑慎转头对南蕙香道:“惠贤,我同杉儿两个人的面子,难道还不能叫玉兕起来么?”

玉杉拉起玉兕,在自己身边坐了,一双手,轻轻握着玉兕那一直颤抖的手,想要让玉兕安定下来。

玉杉问道:“玉兕,你想想,平日里可有对银坠儿这奴婢有过苛待,锭儿,你也替你们小姐想想。”

玉兕轻摇摇头,道:“我自问待丫头们一向还算是好的,况且,她又在夫人身边伺候着,我待她总是更和气些的。”

玉杉心中着急暗道:“我给你找理由,你怎么不知道接着呢?”面上却继续循循善诱道:“那四妹妹再想想,是不是这个丫头向你讨要过什么,你一时没舍得,她便恨上了你?”

玉兕道:“妹妹手里有什么东西,姐姐也是知道的,妹妹怕是没有什么东西,能被人看上的。”

玉杉只得继续道:“那是不是她和你身边的哪个丫头有过口角,你偏向了自己的丫头,叫她怀恨在心?”一边说着,一边暗中捏了捏玉兕的手。

上首的南蕙香道:“三姑娘,你这样急着替你四妹妹脱罪,又是为了什么?”

玉杉哂笑一声,也不理会。

曾淑慎道:“惠贤,让她们说下去吧,也许,真能问出些什么来。”

玉兕微微皱着眉,她想顺着玉杉的话说下去,却又不知能否真的摆脱被人猜疑的境地,尚在犹豫间,只听锭儿道:“是,我想起了,就是去年重阳节。奴婢去厨房取重阳糕,遇到了银坠儿,她当时也去取糕。可是当时,咱们厨房里,只有一盘子糕,被我先拿到了,后来,听说银坠儿回去的时候,受了夫人的责罚。想来,从那个时候,她便恨上了我们灵犀园。可是,这又与四小姐何干呢?”锭儿一翻话,却没有一直自称是“我”,在这一屋子都是主子的场景之下,已是极为失礼,却因为眼下众人都在关注“真相”,没有人同她计较这些。

玉兕问锭儿道:“有这样的事么?”

锭儿微微一笑道:“这样的小事,奴婢怎么会同小姐说,叫小姐烦心呢。要不是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奴婢也忘记了。”

玉杉转头问银坠儿,道:“是有这样的事么?”

银坠儿拼命的摇头,道:“没,没有的。是她们诬陷我的。”

听到银坠儿的否认,锭儿猛然冲到银坠儿的面前,撕打着银坠儿,一边撕打,一边道:“我见到你时,你几次说要叫灵犀园不好过。我都不理你,我固然是得罪了你,与四小姐何干,你就这样恨她,要她背这贼名。”

上面坐着的曾淑慎连忙喝止道:“锭儿,还有没有规矩,你要真打死了她,可还查得出什么来?”又有伶俐的小丫头上前将二人分开。

玉杉做出一副既惊恐又惋惜的模样,道:“银坠儿,枉我昨日还说,只要你说出是谁幕后主使,我要留你在凝绿轩,便是刚才,我也不过想吓你一吓,叫你说出实话来,没想到,竟真的只是你这奴才一力为之,你们两个丫鬟之间,一时争执,你竟恨上了主子。我,我是真的保不了你了。”

银坠儿一边哭,一边道:“真的没有这回事。”

玉杉道:“那你说出真的来,出了天大的事,我同四小姐保你一命。”

银坠儿只是哭。

却说对面坐着的玉德,他昨日本想伺机见银坠儿一面,叫银坠儿咬死玉杉,谁知半路上遇到从别院出来的金环儿,金环儿又说遵夫人的命,已经嘱咐过了银坠儿,自己便觉万无一失了,谁承想,到今儿一早,竟成了这个局面。看这情形,定然是梁玉杉一次转害玉兕不成,又要故计重施,先是陷害玉兕,后是扬言保下玉兕,与昨日所行,如出一辙。只不知道,是金环儿被玉杉收买了,还是金环儿走后,玉杉又命旁人去过,他又哪里想得到,此时的玉杉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银坠儿竟然要攀扯玉兕。

玉德误会了玉杉,便语带讥讽地道:“三姐姐果然是慈悲人,竟是什么人都想保的。”

玉杉微微一笑,道:“我这什么人都想保的,总强过那什么人都想害的不是?德兄弟,你既然开了口,姐姐劝你一句,这中间的事,不是你该掺合的,除非从一开始,你便在其中。眼下,我想保你四姐姐,想要打你四姐姐的人是咱们这位夫人,你是想保,还是想打,可想好了再说话,别到最后,招翻了我,我要是不管了,可怎么好呢?”

玉德问道:“你保我姐姐?”

玉杉道:“眼前的事,你还没看明白么?”

玉德道:“我看得太明白了,难道还要我说明白了么?”

玉杉道:“你往明白了说。”

玉德道:“昨日便是你事先将绣屏藏到我四姐姐屋里,当着父亲的面,又装出一副慈悲模样,要保我姐姐,今日,你又故计重施,先买通了银坠,又在此故作大度,收买人心。”

玉杉不怒反笑,道:“好,我收买人心,玉德,银坠儿是咱们这位南夫人的丫头,之前又跟了蕙姨娘几年,我怎么去买通?你说我保玉兕是装模做样,好,我不管了。”说罢,转身对曾淑慎道:“大伯母,杉儿累了,又在病中,先回去了。”

曾淑慎点了点头,道:“回去好生歇着。”

玉杉又对南蕙香道:“玉兕,你想打随你去打,不必打给我看。”说罢,对黄莺道:“黄莺,咱们回去。”

黄莺扶着玉杉的手,便要出门。

后面玉兕连道:“三姐姐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便要跟着离开。

南蕙香在后面怒喝道:“玉兕,谁许你走了。”

曾淑慎道:“行了,惠贤,同玉兕好好说。我先带银坠儿回去,问清楚了再说吧,今儿是我莽撞了,倒弄成这个样子。”

南蕙香道:“大嫂子说哪里话呢?还全靠大嫂子能查明真相呢。”

曾淑慎又对玉梧等人道:“你们也都散了吧,叫她们母女间,好生说说话。”说罢,又对南蕙香道:“别吓唬玉兕了,我走了,你可不许打她。”

南蕙香点了点头,道:“我总会等侯爷回来再说的。”

却说玉杉扶着黄莺回到凝绿轩,心中着实不痛快,银坠儿会攀扯玉兕这件事,已经不在她所理解的范畴以内,这让她心中十分的不踏实。

黄莺看出玉杉心中的不悦,劝道:“三小姐,左右现在这件事,与咱们凝绿轩无关了,您就别放在心上了。”

玉杉道:“我知道,只是,我实在想不通,那银坠儿为什么今天会咬玉兕,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南氏自己来同我说的,我将绣屏转放到玉兕那里,也是实在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才这么做的,如今,又是什么人要害玉兕呢?我真的想不通。”

黄莺道:“论理,这话奴婢不该说,您与夫人斗法,误伤四小姐,再怎么四小姐也是同夫人更亲些的,您便是不保四小姐,夫人也会保她的。”

玉杉道:“你看刚才的样子,咱们这位夫人又哪有半点要保玉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