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蕙香面对女儿的诘问,微微一笑,道:“这个,我们自然有法子知道,四小姐也就不必问了。”

玉兕冷笑一声道:“母亲这样说,叫我如何能信您呢?”

南蕙香道:“四小姐的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信我,只怕我再说什么,四小姐也不会信。”

玉兕道:“我信了您那么多年,事到临头,您便轻易将我舍了,往后再有什么事情,若不说得清楚明白,我又怎么敢再轻易信您呢?”

南蕙香道:“四小姐说是来求药,这话锋,可是一点也不像是求的模样呢。”

玉兕道:“母亲要我怎么样做,才肯将药给我?”

南蕙香道:“我实话同你说了,我们真的没有解药,亦不知解法。那日,你舅舅,从那人身上还翻出一册书,那书里写着无数毒药的药性、药效。却既没有写上炮制方法,也没写上解法。所以,你便是来求我,我也没有法子了。”

玉兕冷笑一声,转身便要走。

南蕙香道:“玉兕,你是要去告诉你父亲么?”

玉兕回头道:“怎么,您怕了,您不是要唱一出苦肉计么?”南蕙香道:“你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如今,为了跟你三姐姐身边谋些剩炙残羹,竟是什么都不顾了。”

玉兕也不回头,只背对着母亲道:“跟着三姐姐,我还有些残羹冷炙,跟着您,我又有些什么。我跟着三姐姐这几天,总是有些长进的,您放心,既然她慈悲为怀,不肯要了我的命,我以她为法,又怎么会害您呢?只是,如果您有解药,我还能从中为你们二人劝和,我原指望,在您这里受些委屈,再将解药奉上,能叫三姐姐看我面上,不再追究此事,可是,您没有解药,如今,程太医已有解法,我不能拿解药跟三姐姐面前买个好,这件事在三姐姐那里,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揭过的了。你在父亲面前,唱不唱苦肉计,我不管,我这出苦肉计,可是没有唱的必要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

南蕙香冷笑一声,骂道:“小聪明。真以为梁玉杉拿她当自己人了。”

金环儿道:“夫人,小姐还小,您慢慢教,总会好的。”

南蕙香摆了摆手,道:“你出去吧,我也累了。”

遣出了金环儿,南蕙香在沉沉的檀香中睡去。

却说梁玉杉那边,趁玉兕离开的功夫,同黄莺道:“黄莺,云姑还没回来么?”

黄莺道:“回来了,这回丫鬟们要她代买的东西有些多,她正一样一样地分呢。”

玉杉道:“唉,倒是难为她了,整天里买东卖西的。”正说着,有小丫头柳儿进来道:“黄莺姐姐,雪浪姐姐叫你出去一下呢。”

梁玉杉听到小丫头进门的声音,便将双目阖了。

黄莺同柳儿出来,同雪浪互问了好,道:“雪浪姐姐,这会儿过来,有什么事么?”

雪浪道:“侯爷说,叫我把三小姐这个月用过的脂粉、头油都拿过去。”

黄莺问道:“怎么了,雪浪姐姐,是那些东西里面下了毒么?”

雪浪道:“现在也只是疑惑,还不敢说得太满,还要叫程太医拿去验验。”

黄莺道:“雪浪姐姐,你先坐下,稍等等,我这就去拿。”

胭脂、香粉、头油、眉黛,妆台上已经打开了封的,便有十来盒,黄莺寻来一只妆奁盒,将之一一地装好,方端了出来,交与雪浪,道:“雪浪姐姐,小姐这个月所用的都在这里了。要不要打开看一下?”

雪浪也不客气,将妆奁打开,一一翻看,看到一样眼生的,拿起来道:“这样胭脂,咱们府里倒没供给小姐们过。”

黄莺道:“这个是祥少爷给五小姐捎的,我们小姐看用着好,五小姐就送我们小姐了。”

雪浪道:“要说祥少爷送的,应该是没事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就已经被人动了手脚,我还是一并拿过去吧,万一叫祥少爷、五小姐知道了,还请黄莺你替我解释解释。”

黄莺道:“这不必说。那是自然的。”

雪浪将东西一一收好,方要走,只见云赤霞给小丫头们分完东西,走了进来。

雪浪见了云姑,如获得至宝一般,道:“云姑好,刚才程太医过来给小姐复诊,听他的意思,后面医治小姐,多半要靠针灸按摩,只怕还是要麻烦云姑您呢。”

云赤霞喜形于色,道:“小姐的病症,程太医诊出来了,那太好了。”

雪浪道:“程太医同侯爷说的东西,我也听不大懂,不过,既然云姑在这里,不如跟我过去一趟,听听程太医怎么说。”

云赤霞道:“这自然是好。到底是做太医的,我这几日,在京中,也是细细查访,竟是一点眉目都没有,没想到程太医已经有了解法。”

雪浪、云赤霞二人,到了侯爷梁文箴的书房,梁文箴也不曾想到云赤霞会来,有些意外。

雪浪道:“奴婢刚听程先生说,要用针灸医治三小姐,正好云姑回来,奴婢便叫云姑跟着过来了。”

程墨山站起身,对云赤霞深施一礼,道:“三小姐中毒,只能依靠针灸医治,这件事在下不便施为,还要靠云姑施以援手。”

云赤霞还礼道:“程先生医治我家小姐,我们谢谢您还来不及,您怎么反过来谢我呢?只是云某粗蠢,还望程先生讲解解毒法时,能不嫌弃。”

程墨山连道:“哪里,哪里。”

梁文箴看他二人一直寒暄,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去,便插口拦道:“雪浪,叫你拿的东西,都拿来了么?”

雪浪道:“都在这妆奁里了。”说着,借着侯爷的书桌,将里面的东西又一样一样的拿了出来。

程墨山道:“这些女孩儿家的东西,我实在不懂得,还望雪浪姑娘,帮我标上都是哪一家的货。”

雪浪道:“我里也有我认得的,也有我不认得的,我不认得的,听黄莺说,是三小姐看祥少爷给五小姐捎来的胭脂好,五小姐就送给三小姐了,究竟都是哪家的货,还得问下祥少爷。”

梁文箴道:“怎么,玉祥平时尽淘澄这些么?”

雪浪道:“祥少爷爱画,这些胭脂原也能做颜料使,想来,都是买颜料时,替五小姐捎来的呢。”

程墨山道:“原来祥少爷常买这些,既然这样,肯请侯爷,叫祥少爷陪我一起去查这些胭脂。”

梁文箴点了点头,道:“雪浪,去传玉祥过来。”

雪浪听命,去传玉祥。

梁文箴道:“砚冰,云姑她既然在这里,你那解法,现在方便说么?要是不能说与我听,我先出去。”

程墨山摇摇头,道:“也不是什么秘方,哪里就不能说了呢?这解毒的方法,说出来,也简单,只是刁钻些。而且,这药来自江湖,这解法便只有江湖中的高手能解,不然的话,又要单制一套五行针,才能解得,又要耗费许多时间。如今,有云姑在,省了许多事,倒是三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云赤霞道:“我不过会些粗浅功夫,认得几个穴位,怎么就能省去制作五行针的功夫呢?”

程墨山道:“云姑不必过谦。你们江湖高手的指力,非我们这些普通人所能比的。况且,你们能在江湖上,说出自己认得穴位,便不是寻常医家所能比。毕竟,你们需要认穴的时候,都是千钧一发,不似我们,可以慢慢试探。”

云赤霞道:“程先生才叫过谦呢,历来自古医家精微,玄妙无匹,又怎么是我们这些粗人所能比的呢。况且治病救人,又哪来的试探,还是先生过谦了。”

梁文箴见他二人过于自谦,便拦道:“二位都是为了我家三丫头,便不要这般客套了。还请砚冰贤弟,不吝赐教,将解法告知。”

程墨山道:“说出来,那毒是真好解,不过是按摩,百汇、头维、风池、太阳、脑户,几个穴位。”

云赤霞道:“不知点按这几个穴位时,有什么讲究?”

程墨山道:“自辰初一刻,至亥初一刻终,每隔半个时辰就需点按一次,一日共是十五次,每次,每处穴位各五下,至月圆之后,便可痊愈。”

云赤霞道:“这样简单么?要已何等力量为度呢,若是力量过大,小姐受不住了,又该怎么办呢?”

程墨山道:“初时不必须太重,若这次按过,小姐这个时辰内,不再要睡,下回便还以这个力量为度,若是还要再睡,便要加大力量,总以小姐不再犯困为度。”

云赤霞道:“那还有什么禁忌么?”

程墨山道:“除去酒水外,再无禁忌,再一个,亥初一刻起,不论发生什么事,也要叫小姐安眠,千万不能打扰。”

云赤霞道:“回去云某一定会谨遵程先生所嘱,好生替小姐医治。”

程墨山道:“有劳云姑了,如果可以,程某还想麻烦云姑一件事。”

云赤霞道:“先生请讲。”

程墨山道:“回去之后,若是小姐准许,还请云姑能记下每一次点按之后,小姐有何变化。”

梁文箴道:“云姑,你不用问她,直接记下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