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杉看玉梧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问:“梧妹妹有什么话说么?”

玉梧道:“姐姐,你能不去么?”

玉杉笑道:“我好不容易求爹答应了,怎么能不去呢?”

玉梧道:“军营中毕竟不是好玩的,那里都是男子,姐姐怎么去得。”

玉杉摆手笑道:“行了,这话我都快听出茧子了,要是没别的说辞,妹妹就别说了。”

玉梧叹道:“罢了,我知道我劝不了姐姐,我如今不求别的,只日日在佛前求姐姐平安罢,姐姐吩咐的事,姐姐放心,我一定办到。”

玉杉站起身,朝玉梧深施一礼,道:“有劳妹妹了。”

玉梧亦站起身,向玉杉还了一礼,道:“姐姐还要收拾东西,妹妹先告辞了。”

玉杉道:“妹妹慢走。”

送走了玉梧,黄莺拿着两件斗篷过来,问道:“姑娘看这两件斗篷带哪件好?”

玉杉看了一眼,道:“都不用带。这些东西,哪穿戴得上呢?再说了,我去军中,还要伺候在主帅左右,真带这么多东西,是不是还得再带两个丫头,才走得了?”

黄莺笑道:“那好,小姐把黄莺也带上吧。”

玉杉笑骂一声:“胡闹。你怎么去得。”

黄莺道:“小姐去得,黄莺怎么便去不得呢?”

玉杉道:“我还得留你看着凝绿轩了。你们这些大大小小的丫头们,算来,只有你能顶得住,樱桃、梁翠虽也信得过,不过,梁翠太正,且是从外面来的,虽然日常她教你们读书,不过真有什么事,她可镇不住这些人。樱桃上来的日子短,也镇不住人。”

黄莺道:“黄莺一准替姑娘看好了凝绿轩。”

玉杉叹道:“你答应得容易,这事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你多费心吧。”

黄莺讪笑道:“姑娘怎么倒同我客气起来了呢?”

玉杉一边打着包袱,一边道:“算起来,这些事,也都是我给你们招来的,是我给你们添事做了。”

黄莺道:“我们做丫头的,左右都是伺候人的。哪有嫌事多的呢?”

玉杉打好包袱,在手上掂了掂,道:“就这样吧。”

黄莺道:“是不是太少了,至少,也该再多带两换洗衣裳吧。”

玉杉道:“再多,行动就不方便了。我虽假充男子,跟爹上了战场,可是,我终究不是什么少帅,又没什么人跟着,只能轻装简行了。”

黄莺道:“到了那几天,又该怎么办呢?”

玉杉道:“你没看到,那些东西,我都裹在最里面了么?”说着,玉杉坐到妆台前,道:“黄莺,叫人打水,我想洗洗澡,下回再洗,指不定什么时候了。”

黄莺便去唤小丫头打水准备。

玉杉一个人坐在妆台前,慢慢解开发髻,拿篦子一点点的篦子着头发。又在头顶上挽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拿一支铜制钉头簪,簪好了发髻,又拿眉黛,将那两弯却月眉画粗。看着镜中的自己,玉杉不由得一笑。

正在此时,云赤霞走了进来,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呢?”

玉杉也不回头,只反问道:“便没丫头同您说么?”

云赤霞道:“还没听到呢,倒是听看门的唐婆子说,你又惹侯爷生气了。”

玉杉道:“这话他们传得倒快。怎么,他们是不是说我又挨打了?”

云赤霞笑道:“看你这个样儿,就知道她们在胡说了。”

玉杉道:“侯爷有些动怒是真的,不过,这事已经过去了。明儿,我要出去些日子,这些丫头们,您受累,多看顾些,别叫她们吃亏。”

云赤霞问道:“你要出去?”

玉杉笑道:“是啊。对了,我那一万副诸葛行军散,都配好了么?”

云赤霞道:“配好了。”

玉杉道:“可有什么取货的凭证?”

云赤霞道:“那家掌柜的我认识。”

玉杉道:“一定得您亲自去,才能取么?”

云赤霞道:“那倒不是,到了德荣斋,找郝掌柜,同他说,云赤霞叫人来取的,就成了。”

玉杉笑道:“不用您给写个字条么?”

云赤霞摇摇头道:“不用,不过,姑娘若是怕他那边不信,把我这个拿去给他就是了。”说着,从腰间取下一块檀木雕的无饰牌。

玉杉接过无饰牌,道:“您随身的东西,我这一拿走,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给您送回来,您还是给我写个字吧。”

云赤霞道:“这个,我也不急得要回来,姑娘拿着吧,说不定还要用处呢。姑娘一定要我写个字,我写就是了。”说罢,提笔在书案上写下:“今由”之后空了三四个字的位置,又继续写道:“取行军散一万副”落款写下:“云赤霞字”

玉杉莞尔一笑,道:“这么着,多谢师父了。”

一时,黄莺回来,指挥着小丫头们一点点的搬着东西进来。东西都预备好了,玉杉只留下黄莺同云赤霞二人。

黄莺亲自伺候玉杉洗了头发,又替玉杉搓澡。

云赤霞看着玉杉身后之前所受的鞭伤,尚有几道粉痕,问道:“你真要随侯爷出征?”

玉杉笑道:“那还能有假的不成?”

云赤霞道:“这事又哪有那么容易?”

玉杉道:“到了这会儿,再说别的也没用了。就这么着吧。”

云赤霞道:“我看看你都带着什么东西了?”

玉杉道:“就是那个青色的小包袱,您自己打开看吧。”

云赤霞打开看了一眼又放进去一支簪子,一把梳子,道:“带上这个吧,也不占地方。”

玉杉道:“就依您的。”

黄莺一边替玉杉搓着背,一边赞道:“还是您有法子,我刚给姑娘带什么,她都不乐意。”

云赤霞也不理会黄莺,只对玉杉道:“不带件趁手的兵器么?”

玉杉道:“带着那支铁箫呢。我去又不是什么主将,有个能防身的,也就够了。”

云赤霞道:“我那把剑,虽不够削铁如泥,却总还能一用,回头,你带上去吧。”

玉杉摇摇头,道:“算了,我带走了,您怎么办呢?”

云赤霞道:“我无妨,找铁匠再打一把青钢剑,也就够用了。”

玉杉道:“那就多谢您了。”

云赤霞道:“咱们之间,不必再多说谢字。”

玉杉点点头,郑重道一声:“好。”

玉杉从木桶中走出,黄莺替玉杉擦洗好身子,玉杉拥着锦被,笑道:“过了今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躺在这么舒服的床上了。”

云赤霞打趣道:“舍不得就别去了。”

玉杉道:“到现在,可说不得不去了。罢了,我今儿是再不出去了,你们都忙自己的去吧。”

说着,转过身,面朝里面,阖上了双目。

虽阖上了双目,玉杉却并未睡觉,而是一个人在复盘着近日之事,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大胆的决定是对是错,她却知道,如今府内,真正管事的人中,只有一个方谨是自己的人,自己若不离开,再有一次下毒的事,倘云赤霞不能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她还在想自己还有什么事没有嘱托到。是不是该去同曾淑慎告个别?要不要同南蕙香说几句软话,叫她在自己走后,不要来找自己丫头们的麻烦。

正思索间,只听云赤霞道:“姑娘,你睡了么?”

玉杉转过身道:“没睡呢。”

云赤霞道:“我这有两样东西,姑娘看看,是不是用得上。”

玉杉坐起身来,却还拥着被子,道:“什么样的东西。”

云赤霞将一个小瓷瓶,一本书,放在床上。

玉杉伸手拿出小瓷瓶,道:“这是什么?”

云赤霞道:“能将癸水往后推一个月。”

玉杉问道:“怎么用?”

云赤霞道:“来之前一两日,吃上一颗。”

玉杉问:“里面有几颗?”

云赤霞道:“七颗。”

玉杉道:“真的只是往后推一个月么?伤不伤身?”

云赤霞道:“吃一颗没事,可是要是连着吃上三颗,再想要来癸水,就要请太医好生调理一番了。”

玉杉道:“可有调不回的?”

云赤霞道:“这倒不知道。江湖女子,本就嫁人的少,嫁人之后,再生子的更是不多,我也不知道用了这药之后,会不会有人再也不能受孕。”

玉杉道:“好吧,这药我收着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用便是了。”

说罢,又拿起那本书来,随手一番,倒是一本琴谱。玉杉笑道:“这是什么曲子?罢了,等我回来再看吧。”

云赤霞道:“《天魔化生曲》。”

玉杉笑问:“这又是什么东西?”

云赤霞道:“江湖传言,能弹此曲者,可借此曲乱人心智。”

玉杉笑道:“您近来怎么尽是拿来这奇奇怪怪的东西呢?若说音乐,能调节人的心情,我是知道的,可是,哪有凭一首曲子,就将人搞疯的呢?这个,我可不信。”

云赤霞道:“我也不信,不过,当初给我这曲子的那个人,就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虽会弹上几下,却是连《酒狂》都弹不好,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弹得不好,姑娘琴技好,不如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