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听了玉杉的话,允诺道:“好。就依你,我留你活命,也不弄残你的肢体。”

玉杉道:“多谢了。”

那女子站起身,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抚摸了一下玉杉的脸颊,道:“你是个挺有意思的人,口口声声说着求人的话,可是心里,却还是恨不得别人按你出的法子去做。我呢,这个人没别的,就是好奇,就想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也想看看,我的丕弗城是不是真像你所说的,一定会输。更想看看,到那时,你是不是真的能如自己所承诺的一般,替我们周旋。”

玉杉笑道:“那便拭目以待吧。”

那女子道:“如今这个境遇,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玉杉继续笑道:“我若是哭一场,你们便能放过我,我便哭了。”

那女子道:“好了,闲话说过,该说正事了。这几样东西,你总该认得的。”说着,一指玉杉之前所拿的铁箫。

玉杉道:“自然。”

那女子道:“你是想拿这些东西对付我们是么?”

玉杉道:“明知故问。”

那女子缓缓拎起铁箫,围着玉杉缓缓道:“这是一样乐器,你就是靠这个乱了蜂群蛇阵的。”

此时,那女子已经绕到玉杉身后,在肩头比了比,猛地往玉杉左肩头一砸。

玉杉“啊”地一声,随即咬住了牙关。

那女子又道:“也是拿这个砸碎了七个人的关节。”

这一次,是右肩头。

这一次,玉杉强咬住牙关,没有喊叫出来,却还是“呜呜”了两声。

疼痛,前所未有的疼痛。比左臂上那道伤口还疼。

那女子继续道:“这不是常见的兵器。你琢磨的?”随即往玉杉脊背上挥了一下。

玉杉如同出水的鱼儿一般,翻腾着,却又翻腾不开,只是强忍着疼痛,点了点头。

那女子道:“说话。”随即又是一下在脊背上。

玉杉心中一苦,她真怕一张口,便成了呻吟,可是,她承受不了这样的疼痛。只得长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不太嘶哑道:“是。”

这番莫名而来的拷打,令玉杉有些猝不及防。那女子没有问她什么机要秘辛,相反说的都是些显而易见的东西。

那女子道:“这本来是支箫,你在箫尾打造了个骨朵。”这一下,骨朵打在胸肋之上。

“想来梁侯这些年,太过宠你,你是真的不懂什么叫战场。”

这一下,挥在腰椎之上。

“玉杉忍着痛,娇宠或许有之,为我一人,改变作战计划却是不会。”

那女子道:“是么。”这一下,挥在臀腿之间。

那女子又道:“我若是你,这骨朵上就会做出刃口来。”说着,又是往玉杉臀腿之间一挥。

玉杉疼得很了,“呜呜”叫了两声,方道:“若做出刃口,平时就不好携带了,要么就要做个套子,用时取出,那样,便慢了。”

那女子又道:“我若是你,会选择左手持剑,右手持箫。说到头,还是梁侯太宠你了。不然你也不至于落到我们手里。”说着,又往玉杉臀腿间挥去。

玉杉忍着疼痛,道:“你要怎样?何必说这些没用的。”

那女子道:“有用的,你肯说么?”

玉杉道:“自然不肯,我这里,大概也没有有用的。”

那女子道:“油嘴滑舌。”说罢,便是连续的击打。

疼痛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一浪未过,一浪又涌来,一浪高过一浪。铁箫挥击在伤处,疼痛在叠加。

玉杉强逼着自己咬住牙齿,不要再呼出声来,可是,终究抵受不住,还是痛呼出来。叫得是声嘶力竭、声彻云霄。

那女子停下了手,道:“你喊什么?”

玉杉没好气的道:“废话,疼。”

那女子道:“那些被你打断了关结的人,更疼。”

玉杉道:“两军交战而以,我这铁箫,虽不在兵器谱上,却并不比其他兵器更厉害,他们伤在这个上面,也是命该如此。”

那女子道:“说得好,命该如此,那你今日沦为阶下之囚,也是命该如此,早晚被我们凌迟碎剐,也是命该如此。”

玉杉冷笑一声道:“罢了,我认输,我看不懂你了。”

那女子道:“能叫你看透,我还有什么用?”说着,放下了玉杉的箫,又取过一坛酒,往玉杉身上泼去。

酒水蛰在伤口上,被击打的疼痛翻着番的席卷而来。

随后,那疼痛慢慢消减平复下来。再然后,麻痒取代了疼痛。

双手被绑缚,没有办法伸手去揉麻痒之处,麻痒更甚,愈发难以忍受。

玉杉道:“你在酒中又下了什么毒了?”

那女子道:“酒中无毒,不过是初酿的米酒,没有浸泡过任何灵物。”

玉杉道:“灵物?”

那女子道:“就是你们口中的毒物。”

玉杉冷哼一声。

那女子道:“你不信我?”

玉杉道:“信与不信,汝为刀俎,我又能怎么样呢?”

那女子道:“不能怎么样,不过你要是信我,我自然也就会信你。后面,咱们的话也就容易说开了。”

玉杉道:“咱们的话,说不开。这与我信不信你,你信不信我无关。你我各为其主,就不可能说得开。”

那女子道:“各为其主,你见过你的主子么?”

玉杉道:“这有何关?”

那女子道:“你连你们的皇帝都没见过,又何必向他尽忠?”

玉杉道:“为国尽忠暂且不提,总是要向父亲尽孝的。我父亲是定远侯,我就要依着他的心思,走下去。”

那女子道:“这可就说不通了,你不是说,你的父亲,和家人都盼着你死么?”

玉杉心头一冷,这胡诌的话,总是容易说漏的,现如今,前后的话,对不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道:“他们纵有此心,我不能为子不孝。”

那女子道:“这样的话,你自己信么?”

玉杉道:“为什么不信?”

那女子道:“我说妹子啊,你若真是个男子,我也就信了。可是啊,你是个女子,依着你们中原的风俗,你根本没有机会继承你父亲的爵位,他定远侯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让他的次子承爵,借刀杀人摆布了你?”

这番话于玉杉有如霹雳一般,她结巴道:“你、你怎么猜到了?”

那女子道:“这还用猜么?你自己低下头看看,胸脯都快挺出来了。”

玉杉低下头来,她的胸并不算挺,近来又拿布条缠裹了,是而,这些日子来,除去程墨山通过脉象查出她是女子外,军中诸人,根本没有人发觉这一点。

可是,此时叫那女子说的,仿佛自己的胸十分显眼一般。

不管那女子怎么样看出自己是女子的,这篇谎话是扯不下去了。

于是长叹一口气道:“我同你说的家中事,三分真,七分假罢了。家中继母当权是真,继母有自己的儿女也是真,她要摆布了我也是真。不过,她所为的,自然不是爵位,而是我母亲的嫁妆。”

那女子道:“那梁侯又是为了什么要带你出征?”

玉杉不语,这件事,她还没编好谎话。

那女子道:“你不说是么?”说着,手里拎着铁箫,绕到玉杉身后。

玉杉阖上双目,等待接下来会出现的抽打。

“啪”的一声,疼痛如约而至,是在臀腿之间。

那女子仿佛对抽打这块肌肉更有兴趣一般。

玉杉咬着牙,她在努力的编造着解释。这个解释里,她不能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那样,搞不好眼前这个女子,真能把她切成一块块的送回营中。

可是,不这样说,又怎么能说通,偌大的军营,为什么自己一个女孩子会来。

抽打在继续,玉杉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一般,不哼不响。

那女子连打了几十下,放开了手,道:“疼么?”

玉杉心头一苦,道:“废话,能不疼么?”

那女子道:“那你不声不响的,不怕我换更厉害的刑具?”

玉杉道:“是啊,我是不是应该大喊大叫一通,叫你听了心里痛快些?”

那女子看着玉杉的眼睛道:“你真是能说会道。告诉我,你是怎么说动梁侯的?”

玉杉道:“这又与你何关?你似乎并不懂得拷问,为什么一再问这些没用的问题呢?”

那女子道:“那你觉得,我应该问些什么呢?”

玉杉道:“你难道不应该问问我的父帅下一步要做什么,打算如何攻下丕弗城?”

那女子道:“你知道么?你会说么?”

玉杉摇头再摇头。

那女子道:“这不结了?既然你不知道,知道的也不会说,我又不能真把你打死,那又问个什么呢?”

玉杉道:“可是,你又问我家里那些烂事做什么?我不妨告诉你,出来前,我是被父帅动过家法的,他不敢把我一个人留在京中,他怕我杀了他的新夫人,也怕他的新夫人杀了我。我同他的新夫人,是谁杀了谁,他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他才要带我到军中来。”

那女子轻拍了拍玉杉的脸颊,道:“小妹子,你很会编故事,只是,你说,这一回,我信不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