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家的床,总是比别处更温软舒适的。几个月的奔波之后,玉杉终于可以安稳地在家中睡上一觉了。

一夜无梦,果然,这是几个月以来,玉杉睡得最美的一觉了。

第二日一早,起床梳妆、用饭,熟悉的桂花油,熟悉的胭脂水粉,熟悉的米粥、糖糕……一切是那样的熟悉。数月奔波,恍如一梦,家中的局势已不同当初。她这个郡主,纵是招眼,却不是寻常人能敢于针对的。而南蕙香有孕在身,自然不敢有什么动作。这个年,想来是可以平平安安的过了。

当玉杉用过了早饭,命丫鬟们备了车,去请几位小姐时,只见樱桃进来喜滋滋地对玉杉道:“郡主,宫里来人了。说是什么尚服局要给郡主裁衣裳的。”

玉杉道:“快请进来。”

于是一大二小三个宫婢,被请了进来。

玉杉正襟危坐,等待着那三个宫女向自己请安。

三个宫女只向玉杉行了半礼,领头地那一个道:“奴婢尚服局掌衣朱宝缘,请郡主安。”

玉杉看她三人礼数粗忽,显然并没将自己这个郡主放在眼中,于是将手一抬,也不命人看赏,只冷冷地道:“朱掌衣免礼了。”

朱宝缘道:“奴婢奉皇后娘娘懿旨,来量郡主尺寸。”

玉杉站起身来,道:“臣女谢皇后娘娘恩赏。”

朱宝缘从身后的宫女手里接过尺子,替玉杉量着周身上下的尺寸。玉杉倒也配合得很。

量过衣裳,玉杉看着朱宝缘,道一声:“朱掌衣辛苦了。想来宫中还有事要忙,贞佑便不留您了。黄莺,替我送送朱掌衣。”

朱宝缘面上还算恭敬地对玉杉道了一声:“是。”便同黄莺出去了。

看着三个宫女出去,玉杉长吁了一口气。

一旁的樱桃问道:“姑娘不喜欢朱掌衣?”

玉杉笑道:“你看出来啦?她也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喜欢她呢?”

樱桃道:“她毕竟是宫里的人。”

玉杉道:“不过是个八品掌衣,宫里除去没品没级的小宫女,就是她们了。她仗着自己是从宫里出来的,也没把我这刚封的郡主放在眼里。”

樱桃歪着头,问道:“奴婢并没有看出来。”

玉杉道:“亏了你素日要强的心了,你知道我这个郡主的品级么?”

樱桃摇摇头,道:“不知道。”

玉杉正色道:“位比国公,超品。她一个八品掌衣,竟只行半礼?未免太过怠慢了。”

樱桃眉头微皱,口中喃喃“超品?”

玉杉道:“对,是超品。比一品还要高的超品。”

樱桃道:“那咱们王爷呢?”

玉杉道:“也是超品。”

樱桃微微皱眉道:“那您同王爷是一个品级了?”

玉杉道:“也不一样,王爷的爵位是在郡主之上的。况且,即便是爵位相同,国法还绕不过家法呢。不过,现在在咱们家,只有我与王爷是有品级的,旁人就算占着一个长辈的名儿,对我,也只能以礼相待。”

樱桃笑道:“凝绿轩这下子是可以扬眉吐气了。”

玉杉笑道:“你啊,不过,我可提醒你,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得谨慎收敛些,对别的丫头们,你们可不许露出骄矜之态来。”

樱桃含着笑道:“我们都知道的。”

一时送过了朱宝缘,黄莺回来,对玉杉道:“姑娘,耽误了这些时候,咱们现在去舅姥爷府上么?”

玉杉道:“她们几个呢?怎么还没过来?”

黄莺自然知道玉杉所指玉兕姐妹们“许是天冷,还都没起呢。”

玉杉笑道:“这是还得等我去一个个地找她们去呢?罢了,樱桃,拿我的斗篷来,我去找她们去。”

正说着,只见玉兕、玉梧、玉鹿三姐妹都穿着羽纱斗篷,带着风帽,迎面走了进来。

玉杉笑道:“这是怎么了,都一水穿着斗篷来。”

玉兕眉眼带笑,一本正经地道:“回郡主的话,外面下起了雨珠了。所以我们就都披上了斗篷。”

玉杉看了一眼黄莺,道:“是么,你回来怎么也不同我说呢?”

黄莺道:“黄莺才回来,还没来得及同您说呢。”

玉杉轻叹一声道:“你这蠢丫头。”说着,起身走到门口,看外面天空灰蒙蒙的,地面湿漉漉的,伸手出去,果然下了小雨,雨却不大,落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玉杉道:“怎么这个日子,反倒下起雨来了?”

玉兕道:“今年冬天暖,到现在,一场雪也不曾下呢,倒下了两场雨珠。”

玉杉微微皱眉道:“人常道‘瑞雪兆丰年’,这个样子,眼下虽都好过些,到来年,怕是麻烦了。”

玉兕道:“郡主心善。”

玉杉回过身来,捏着玉兕地脸颊道:“家无常礼,你再一口一个郡主地叫,我同你翻脸。”

玉兕俏皮地一笑,轻声道:“姐姐,疼。”

玉杉看着几个还站着的妹妹道:“你们怎么了,都站着做什么呢?还不坐?”

玉兕道:“姐姐还站着,我们不敢坐。”

玉杉坐到榻上,道:“有什么不敢的,都坐下吧,我原想着今天带你们去舅舅家一趟,这下了雨,也就算了。明儿再说吧。黄莺,怎么还不给几位小姐奉茶?”

黄莺听了,连去沏茶。

玉杉幽幽地道:“这一下雨,玉鹿的膝盖怕是更难过了。”

玉鹿道:“好在,今日没有被罚。”

玉杉笑道:“好了,昨儿我也回了父亲,你往后同我住在一处,轻易不会有人为难你了。”

玉鹿听了,连从座椅上起来,跪到玉杉面前,道:“多谢姐姐搭救。”

玉杉见状,连上前去搀玉鹿,一边搀,一边道:“你快起来,我功夫没了,我搀不动你。”玉兕、玉梧两个也在一旁架着玉鹿起来。

众姐妹再次落了座。玉杉长吁一口气道:“咱们可都说好了,咱们今天都好好地说话,谁也不许再这么动不动就跪了。我也累了,真扶不动你们。”

众姐妹皆称:“是”。

玉梧道:“姐姐的功夫怎么就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