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杉复又起身,皇后道:“不必起来,你坐下回话就是了。”

玉杉坐在座位上,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公主言重了,贞佑在家中是长姐,与家中诸妹一起做针线、玩笑取乐是常事,照料二字,则万万不敢当的。只是家母早亡,父王倒底对贞佑是偏疼看重了些。”

皇后道:“周氏夫人早丧,也是可怜,不然,如今也该跟着册封王妃了。”

玉杉听了,连跪到殿中,道:“臣女替母亲谢皇后娘娘还记着。”

皇后道:“今儿既然说到这里,本宫便下道懿旨,追封周氏夫人为镇南王妃。”

玉杉大礼叩谢。直到此时,玉杉方对皇后生出了一丝敬服。之前,那只是对皇权的臣服。却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对话,让事态完全不在她所能掌控的范围以内。

却听皇后道:“镇南王鳏居也有二年了吧?”

玉杉道:“回皇后娘娘,三年了。”

皇后继续道:“偌大的镇南府,没有个主事人,可是不行。总叫个没出阁的丫头张罗,也不是个事。”

玉杉抿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回话。她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梁文箴半年之前便将妾室南蕙香扶了正,而且是以续弦的形式办的,因为一但说出梁文箴已有继妻,那么下一步,顺理成章的便是皇后下旨,册封当今的镇南王妃。南蕙香成为王妃,这是玉杉万死不想见到的。

可是玉杉更不敢一直不回话,怕反而惹恼了皇后。是而只是喃喃地道:“皇后娘娘说得是。”

“郡主怎么不同娘娘说实话呢?”一道娇娆婉转的声音响起。

玉杉额上浸出冷汗来,一时想不出说话的是什么人。

只听皇后依旧带着笑意道:“婉嫔何出此言?”

原来,说话的是婉嫔,婉嫔与贵妃年纪相当,素来不服贵妃的恩宠,恨屋及屋,对玉杉这个贵妃表妹,也十分的不满,是而,看到玉杉面对皇后支支吾吾,便出言讥讽玉杉。

婉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曾闻镇南王爷半年前就已续弦,如何到如今镇南王府依旧无人主持中馈?”

皇后在上面道:“贞佑,你说。”

玉杉低着头,心中完全没有主意,她从未想过,在年前的宫宴之上,会有人说起这些事来。

贵妃黄秋珊道:“婉嫔终日在宫中,怎么会知道宫外的事?”

婉嫔道:“贵妃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责我勾结外臣么?”

黄秋珊道:“本宫什么意思,婉嫔你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婉嫔姐姐想勾结外臣,也得有外臣愿意同她勾结呢。”一道冷肃的声音想起。

婉嫔咬着牙,道:“慧姬,你要死,什么话都敢说?”

慧姬是年长的妃嫔,比在座众人都年长些,偏生位份比众人都低,她素来对这些年轻妃嫔不服,尤其当年轻妃嫔言语上出了差池时,总是不顾颜面地指摘嘲讽。

眼看着婉嫔、慧姬越说越不像样,璟王的生母宸妃出言息事宁人道:“当着皇后娘娘同无数命妇的面,你们在说些什么?娘娘慈悲,你们也太不像样了。婉嫔、慧姬,你们也是后宫妃嫔,这样说话,哪还有半点威仪在?传了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贵妃黄秋珊道:“宸妃姐姐说得是。如今真不是该吵嚷这些的时候,没得失了威仪。皇后娘娘,镇南王府的事,倒底是人家的家事,娘娘慈悲待下,封赏了周氏夫人,余下的事,也该他们来求娘娘了,哪有您还上赶子去管他们的事的?贞佑郡主也是年纪小,头一回进宫,又没有人带着,不敢说话也是有的。娘娘若看她还好,待过了年,再宣她进宫问话,也就是了。”

在年关将要做的无数事情中,镇南王是否有王妃,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既然玉杉如今不擅应对,皇后自然也就将此事先行放下,只命玉杉回了座位。

玉杉得了懿旨,心中一块大石,陡然落地。

玉杉回到座位,始觉手心背上尽是冷汗。

后面的飨宴,玉杉更是心不在焉。

勉强撑到了散会,拿着宫里的赏赐,乘坐着马车,回到镇南王府。

一回到镇南王府,玉杉便赶到梁文箴的书房里,现在,她急需一个能够帮她出些主意的人。即使,这个人并不是能同她完全一条心的,她也想要见见这个人。

当梁文箴看到玉杉面色苍白的闯了进来,道:“你怎么回事?”

玉杉强做镇定地道:“父王。孩儿心里有些慌。”

梁文箴道:“别怕,可是出了什么事?”

玉杉低着头道:“没,孩儿很好,就是心里有些慌。

梁文箴道:“你头一回进宫,有些慌也没什么?雪浪,快送郡主回去歇息。”

玉杉猛然抬起头来,道:“爹,您有心替南夫人请封么?”

梁文箴被这突如其来地一问,问得一愣,反问道:“你说什么?”

玉杉道:“皇后娘娘说镇南王府没有人主持中馈不行。”

梁文箴道:“你怎么回的?”

玉杉道:“还没等孩儿回话,娘娘们又说别的话了。”这却也不算是谎话。

梁文箴微微一笑道:“你慌得就是这个么?”

玉杉抬起头看着梁文箴道:“我的心,您知道的。您的心思,孩儿却猜不透。”

梁文箴笑道:“若是叫你猜着了,我这王爷也就不用做了。”

玉杉道:“爹,您一向心疼我,能不能给我个明示?”

梁文箴道:“你想问什么?”

玉杉道:“您既然喜欢南夫人,又把她扶了正,为什么一直不曾给他请封?”

梁文箴道:“你觉得呢?”

玉杉无奈道:“一开始,刚迎她入门时,那时候,南疆事起,您忙于国事,不想将家事上书于皇上,也是有的。后来,从南疆回来,又担心我在宫里出事。再后来,我封了郡主出来,想来您也该放下心了,为什么您还会一直拖着给她请封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