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淑慎替玉杉夹了块茄子,油渍渍地落在饭上,玉杉吃得香甜。曾淑慎小心问道:“三姑娘,这些日子在宫中可得了什么消息了?”
玉杉道:“没有,我在宫中,除却每日给皇后娘娘请安,几乎再没有别的事做。我倒是还想问问玉德、玉祥,外面这些日子可得了什么消息?”
玉德道:“我同玉祥每日只是读书,并没有关注外面的事。”
玉杉笑道:“不关注外面的事好啊,好好念书,到什么时候都没错的。”说到此处长叹一声,又继续道:“现在这天气,暑气太大,叫人心里燥得慌。人这一燥啊,就容易做错事。寻常人若是做错,不过伤及自身,这居于上位者,伤的人可就不只一个两个了。咱们这不上不下的,嘿嘿,凡事都小心些吧。”
曾淑慎道:“杉儿,你倒底是得了什么信儿?”
玉杉笑道:“我什么信也没得到。就是告诉他们,凡事小心些罢了。”
曾淑慎道:“好,你在宫里这些日子,想来也是累了,罢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玉杉道一声:“是。”便回了自己现在所住的梦兰堂。
回到屋里,樱桃奉上了一盏凉沁沁的青梅饮,玉杉喝了,对樱桃道:“黄莺呢?”
樱桃道:“黄莺有些中暑,让她早歇着了。”
玉杉道:“让她好好歇着吧。我不在这些日子,你们都还好吧。”
樱桃道:“都好,只是银坠儿,奴婢瞧着她,不大对,也没敢回大太太。”
玉杉问道:“什么样的事?”
樱桃道:“回头,您自己看一看就知道了。”
玉杉心中更起了疑惑,道:“那你现在叫她过来。”
樱桃口中称“是”,身上却不动。
玉杉道:“怎么还不去?”
樱桃道:“银坠儿她这些天总是懒懒的,吃过了晚上饭就睡了。”
玉杉道:“不过是有些犯懒,也没什么,回头叫个大夫进这来给她看一看,就是了。这也叫你当件正经事来回么?”
樱桃讪讪一笑。
玉杉却猛然想起了些什么,道:“不对,先不用给她找大夫了,南夫人病中的时候,云姑回来了一趟,可留下了什么药方子么?”
樱桃摇摇头。
玉杉道:“这可不好办了。真怕她也是中了毒。”
樱桃道:“不过是个丫头,谁会给她下毒呢?”
玉杉道:“这话且先放下不提。这些日子,云姑又回来过么?”
樱桃摇摇头道:“没有。”
玉杉长叹一声:“唉,罢了,左右也不在这一天,明儿一早,你叫银坠儿上来伺候。”
到了第二日,玉杉一早醒来,见是黄莺在伺候,玉杉道:“你病得好些了?”
黄莺道:“不过是有些暑热,睡了一觉就好了。”
玉杉道:“银坠儿呢?”
黄莺笑道:“许是还没有起罢。”
玉杉微微皱眉,道:“她竟懒成这个样子了?你去叫她立刻过来。我找她有事。”
黄莺道:“什么样的事,奴婢做不了,一定要叫她来?”
玉杉心中不觉有些烦躁,道:“叫你去,你便去,哪这些闲话。”
黄莺讪讪地去叫银坠儿。
一时银坠儿跟着黄莺进来。只见银坠面色蜡黄,两腮的肉也凹了下去,相较于整体的瘦削,小腹却比之平日更隆起了许多。一手扶着自己的腰挪了进来,玉杉看银坠儿的样子,颇像大病了一场,却绝不是中毒的迹象,心中疑云更盛,强压着心中疑惑,道:“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也不说呢?是我不许你们看病还是怎么着?”
银坠儿抿着嘴,不说话。
玉杉也不与她磨叽,直上前抓住银坠儿的手腕,三指分别按在寸、关、尺三处,只觉滚滑如珠,倒像是喜脉的模样。
银坠儿看玉杉抓着自己手腕,轻声唤道:“三姑娘。”
玉杉低喝一声,道:“别叫我,不瞒你说,你家三姑娘也通些脉理,你这个样子,瞒得住这帮小丫头,瞒不过我。说罢,怎么回事?”
银坠儿抿着嘴,摇着头,一双眼只看着自己的小腹。
玉杉将手一甩,银坠儿险些被甩了个趋咧。
玉杉喝道:“从南疆回来也有六个多月了,你这个大小可是不像六个月啊。”
银坠儿听了,连忙跪倒,道:“三小姐恕罪。”
玉杉道:“说,怎么回事?”
银坠儿一行哭一行道:“三小姐,奴婢再没别的地方可去,求求您,容银坠儿在府里罢。”
玉杉冷声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容你?我问你话,你又不肯说?还是叫我去请大太太来问你?”
银坠儿哭着道:“求求郡主,别请大太太,不是奴婢有心要瞒您,只是这样的事,奴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同郡主说。”
玉杉道:“你从实了说。”
银坠儿道:“这件事,奴婢本也没打算再瞒您,只是说出来,实在是脏了郡主的耳朵。”
玉杉一脸的不耐烦道:“别说这些没用的。”
银坠儿道:“南疆的事,郡主您是都知道了的。回到京城后,奴婢便只想着安心伺候郡主,再不想其他。只是,没过多久,奴婢便发觉,身上有些不对,这样的事,旁人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总是知道的。那时,奴婢只怕被旁人知道,不能容奴婢在府里,就想能瞒多久,便瞒多久,就偷偷开始拿布带缠裹肚子,又怕身形肥胖,就暗暗减了自己的饮食。”
玉杉听了,自然明白,这便是如今银坠儿面黄肌瘦,肚子也没有六个月的大的原因,便道:“这孩子这个样子,还能留在母体里,实在是可怜了。你有没想过,这样弄,这孩子弄不好就没了。”
银坠儿羞愧地道:“奴婢当时只是想这孩子要是就这么没了,便能长长久久地留在府里了。”
玉杉道:“你这样做,又是何苦?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准容不下你,便是我屋里容不下,在府里再找两间屋子,给你们母子,也不是难事。”
银坠儿道:“奴婢毕竟是叛过主的奴婢。”
玉杉冷哼一声道:“肚子里那个毕竟是忠良之后。你说你叛主,我说那是弃暗投明。”
银坠儿已然是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