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宫婢道:“奴婢就在外面,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待会儿吃食茶水,奴婢会给您送来。这两天,还会有新的秀女进来,姑娘别嫌腻烦。”
玉杉笑道:“不会的。我坐车坐得有些腰疼,想先歪一会儿,您忙您的去吧。”
程宫婢道:“要奴婢替您捶捶腰,解解乏么?”
玉杉笑道:“不用了,我一个人靠一会儿就好了。”
程宫婢退了出去。
玉杉靠在炕上,看着四周简单的摆设。这样,就算是进了皇宫了,再过几日,这一生便算是有个了局了。皇帝与太后,究竟会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安排呢?毕竟,如今的太后,当初的皇后,并不喜欢自己。
到了晚上,程宫婢给玉杉送来食物,宫中给秀女预备的食物,并不算丰盛,不过算是有荤有素罢了。玉杉心中有事,好歹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这一天,并没有其他的秀女搬进来住。
吃过了饭,玉杉也没留下程宫婢说话,自己一个人坐在炕上略运转了一回内息,便躺下睡了。
一觉天明,玉杉左右无事,拿了卷《诗经》看。随手一翻,恰是《新台》一篇,看到“燕婉之求,籧篨不鲜”,玉杉心中一凛,再往下看,却再也看不下去,只木讷的翻了书。
玉杉心中正在烦恼,只听一声娇喝:“你给本小姐让开。”
玉杉也不理会,她本就心烦,又深知此时到这屋里的也是秀女,决然不会是后宫妃嫔,自然对眼前这个大呼小叫的人不加理会。只是斜眼瞥了一眼,见是一胖一瘦两个女子,便又把眼睛挪回根本看不进去的书里。
那略胖些的女子上前高声喝道:“我同你说话,你没听到么?”
玉杉依旧看着书。
那胖女子上手要抓玉杉手臂。玉杉也不躲闪,任凭那女子抓着自己的手臂。
旁边一个瘦些的女子道:“我家表姐是骠骑大将军嫡女,吴月容。我家表姐想在此处歇着,还望姑娘让一让。鄙姐妹感激不尽。”
玉杉听到他们提到骠骑将军,心中了然,知道这二女势必是因为自己手上的《诗经》,没看到自己的牙牌。
于是左手依旧拿着书。右手解下自己的牙牌,往炕桌上一放。
吴月容道:“你什么意思?”
玉杉道:“怎么,你不识字么?”
吴月容道:“我爹说了,女孩子家,念书没用。不如学学怎么管家。”
玉杉笑道:“管家?不认字儿拿什么管家,不怕底下人给送一本花账么?”
一旁瘦削女子看到玉杉牙牌,连跪倒在地,道:“民女王玉儿参见郡主。”
玉杉笑道:“你这个表妹,倒是懂些事。你呢?”
吴月容看王玉儿跪倒口称“郡主”。也就明白了眼前人是本朝唯一一个异姓王镇南王的女儿,亦连跪倒道:“吴月容,参见郡主。”
玉杉斜睇一眼,倨傲道:“骠骑大将军吴明德,并无姐妹,娶妻高氏乃平阳侯独女,怎么你的表妹倒是姓王呢?”当面对别人父母指名道姓,极是无礼,可是谁让骠骑将军是一品,而她这个郡主却是超品呢?
吴月容道:“回郡主,王玉儿是家中姨娘的侄女儿。”
玉杉看了一眼瘦削的王玉儿,笑道:“你倒是显得比她知礼些,只是,不知道你这个表妹,她可愿意认呢?罢了,都起来罢,不知道的回来还以为我欺负了你们呢?”
二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玉杉从桌上拿回自己的牙牌,道:“要说骠骑将军嫡女,这身份在秀女堆儿里,也够压人一头的了。”
吴月容讪讪一笑,道:“郡主面前,不敢。”
玉杉笑道:“没什么敢与不敢的。论及出身,倘若贾相爷的闺女没来,这些秀女中,除却我,就是你了。之后,你愿意猖狂,随便你。只是传了出去,会不会累及吴明德,我也就不说了。”
吴月容面色有些害怕,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王玉儿,随后对玉杉赔笑道:“还求郡主周全。”
玉杉冷哼一声,道:“我才没空儿理你们的破事呢。这些闲话,我难道还会说与外人不成么?”
吴月容道:“那么郡主您答应我了?”
玉杉哼笑一声,躺了下来,又转身向里,不理二人。
过了许久,二人站得腿酸,想坐又不敢坐下。
玉杉一直没听二人有所动作,心中也有些奇怪,回过头来,看二人还站着,道:“你们还站着做什么,不是进来就吵着累,要歇着么?这屋里虽说就这么一张炕,可也足够宽,难道我睡了,你们就不能睡了么?”说罢,又回过身去。
二人方战战兢兢地坐了上来。
玉杉不困,只是同这二人,玉杉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说的,只得躺下暗暗调息。
一时宫婢送来茶点饭食。
吴月容伸手便要拿点心,王玉儿看了一眼玉杉。
吴月容道:“你这丫头,怕得什么?”
玉杉听了,心中起疑,暗道:“莫非她要加害于我?”
只听王玉儿道:“表姐,到底等郡主醒了,再吃吧。”
吴月容冷笑一声道:“怎么,她不醒,咱们就都饿着么?我还不信,她真能把咱们怎么样呢。”
玉杉自觉好笑,原来二人并无害人之心,只不过是吴月容想先吃些东西罢了。吴月容这人虽浅薄讨厌,却也不过才十五岁,能有多少城府,自己又同她计较什么?
玉杉刚想起来,也起来吃些东西,却一时起了玩心,将呼吸放粗,慢慢打起呼噜来。
吴月容看着玉杉越发焦急,拿眼瞪着王玉儿,道:“我不管你,我是要先吃了。”说着,拿起两块儿糕,吃了起来。
王玉儿劝道:“那每样给郡主她留下两块儿,咱别都吃了,好不好?”
吴月容素喜甜食,又是烂漫无羁的性子,在家又是嫡出大小姐,平日里哪曾为别人留过东西,到手的东西,便是吃用不了,也是宁肯放坏了的。又是个不听人劝的性子,是而听了王玉儿的话,反倒恼了,道:“你这丫头,口口声声地叫我表姐,反倒是向着别人。我就都吃了,又能怎么样?”
王玉儿道:“不是我向着别人,实在是,人家是郡主,咱们得罪不起。”
吴月容冷道:“有什么得罪不起。眼下她是郡主,我是将军的女儿,再过几日,焉知不是我是君,她是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