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越说气越大,媛妃摩挲着太后的胸口,替太后顺气。皇帝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太后,想要再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

太后缓过这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媛妃的手,道:“芷丫头,您先回去吧,哀家同皇帝有些话要说。”

皇帝亦不想当着媛妃的面再说什么,便道:“太后命你回去呢。”

媛妃低顺着头,道:“臣妾遵旨。”

起身,后退至门口,转身离开。

呼喝着叫她进来,又这样将她撵出。这就是她这个“宠妃”的待遇。回到了她的寝宫——毓粹宫。妆台前的媛妃,心中苦涩,良儿在身后替她按着肩膀,轻轻道:“娘娘,您心里别难受。不管怎么样,您总是后宫第一人的。”

媛妃的嘴角微微上扬,道:“后宫第一人,怕是也当不了太久了。总是会有后来人的。本宫刚才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当初的太子,求娶的是周家四姑娘,不是我周泠周香芷。”

良儿笑劝道:“娘娘糊涂了,您不就是周家四姑娘么?”

媛妃道:“本宫没糊涂,本宫从来没有像这样明白过。我是周家四姑娘,可当初的太子不一定知道周家四姑娘是谁。那一年,我家在城外新起的园子,太子曾到园中游览,指不定是把谁当成周家四姑娘了。我入了东宫,一直勉励自己,要做好一个妻子,一个太子妃。我自认为自己做得还算是到位,至少,太后她老人家直到如今对我还是认可的。可是这几年来,皇上对我却一直不冷不热的。当然,绝大部分时候,那二年,皇上待本宫,还是符合一个夫君对待妻子的。即使是在那样打脸般地叫我做了这个妃子,皇上他也不曾苛待我什么。可以说,除却皇后的位置,皇上把他能给我的都给我了。如今想来,皇上不想让我去见秀女们,怕是皇上心目中的‘周四姑娘’已经到了。只是,本宫一时想不出来,那个‘周四姑娘’究竟是谁。”

媛妃凭借着女人敏锐的直觉,竟将皇帝的本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旁的良儿,看着越说越兴奋的媛妃,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她隐隐觉得,媛妃猜测的便是真的。

媛妃道:“良儿,你去把本届秀女的花名册拿来。”

自己闭着眼睛瞎想想不出来,那就把所有人都摆出来,看看有谁是到过自己家花园子的,究竟有谁有可能被当时的太子误解成自己。

良儿很快拿来了名册。媛妃也不看,只命良儿念。

头一个便是“镇南王长女”,媛妃听了,叫一声“停”,拿红笺写下了一个“杉”字,方命良儿继续念下去。

第二个是“安国公六女。”那是媛妃的六妹妹,也在这回的秀女之中。周家六姑娘,大名一个“淓”字,小名唤做香荇。是史氏夫人的嫡出女儿,比媛妃不过小上一岁。

听到自家六妹妹,媛妃再次叫停,在红笺上写下“荇”字。

良儿再念下去,足足念了几百人,再没有媛妃所熟悉的人。而良儿,早已口干舌燥。

媛妃听出良儿的声音不比最初,便道:“罢了,后面的也不用念了,你拿回去吧,喝些水,先不用上来伺候。”

良儿听了,知道媛妃需要一个人静下心来,慢慢思索。

看着红笺上的两个字,一个代表的是自己的亲妹,一个则代表的自己的表姐。

两个人,都可能见过太子,可是,太子又会把她们中的哪一个当做了自己呢?

这两个人都是规矩本分的,梁家表姐纵然比别人胆子大了些,却也不是轻浮孟浪之辈,在军中数月,亦不曾传出一丁点的绯闻来,况且梁家表姐,便是碰到了男子,也决不是那嫁祸于人的。梁家表姐不会在外男面前冒称自己。

而六妹妹呢,自己虽与她隔着母,却也不是那只看嫡庶的,亦是识大体的,她必然懂得,若是传出周四姑娘与外男私下见面的话出去,她周六姑娘的名声也好不了。

媛妃看着红笺上的“荇”字与“杉”字,心头烦恼,究竟谁才是皇上心中最适合的皇后呢?罢了,不去想她了,不管是这两个其中的哪一个,于自己都不是最坏的可能。至少,这两个人自己是熟悉的,纵然她们将来的身份比自己高,也不会欺辱自己。只要自己能恭敬的对待她们,皇帝也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

思忖间,宫女良儿进来禀报:“娘娘,安国公夫人递牌子进来了。”

媛妃道:“着人去接便是了。”

良儿下去传话,传过话,又替媛妃重新挽了头发,换了衣裳。

一袭大红袍服,发髻高耸,累丝金凤口中衔着赤金流苏,牡丹花似花钿点缀在额头,大红的口脂涂抹得恰到好处,趁得整个人比夏日里开得最娇艳的玫瑰花还要艳丽。

媛妃坐在正座,面前垂挂着通天落地的五色珠帘。

史氏夫人跟随着宫人的引导,走到五色帘前,大礼参拜:“臣妇史氏,参见媛妃娘娘。”隔着珠帘,她看不清自己的庶女的模样。

媛妃道:“免礼,赐座。你们都下去吧,本宫同安国公夫人说说话儿。”

宫人们都知道,这个时候可不是她们应该守护伺候的时候。

看到宫人们陆续离开,屋内只剩下自己母女二人。史夫人道:“娘娘一向在宫中住得可好?”

媛妃道:“既然进了宫,好不好就不是咱们说得算的了。”

史夫人笑道:“娘娘说得是。臣妇同国公爷商议了,国公爷的意思是,娘娘这些日子要小心些。”

媛妃道:“女儿自打进了东宫之后,没有一日不小心。”

史夫人道:“是,是臣妇多口了。”

媛妃道:“母亲您这个时候进宫来,应该不只是同我说这些闲话的吧。”

史夫人道:“这话说出来,怕是娘娘您心里不爱听,可是,臣妇也没有法子,实在是不得不说。您当日进了东宫,做了太子妃,咱们家虽说不是贪慕富贵的,可是一直以来也以为有朝一日,娘娘您会成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