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夫人继续道:“可是谁成想,最后却是这么个结局。家里面想了几日,总觉得当日太子同咱们家联姻,怕是为的只是借着咱家的那一点威望,好平安登基,怕是皇上心中的皇后之选另有她人。如今选秀,又延了年龄,怕是皇上心中的那个皇后恰是在那些十九到二十五岁的秀女之中。”言语中透着哀怨,却充满了自信。

媛妃道:“本宫知道了。母亲不必太过费心此事。本宫心中自有打算。”

史氏夫人深吸一口气,道:“娘娘,臣妇知道您心里不痛过,可是事到如今,也有确实是没法子的事,也只能委屈了。”

媛妃微微一笑,道:“本宫刚看了花名册,咱们家小六儿也在其中?”

史氏夫人笑道:“是。”

媛妃道:“那母亲是什么意思?”

史夫人道:“例来女子的正事便是针线女红,就她那个针线,实在是没法子看,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到这个年纪也没人提亲。不得矣,才叫她选秀,看宫里能不能给指桩婚事。”

媛妃道:“本宫若是不准呢?”

“娘娘?”史夫人从未想过,这样的祈求,媛妃竟会不准。

媛妃道:“母亲刚才说的事,本宫又何尝不知道。不过,本宫刚听太后说,皇上当时求娶的是周家四姑娘,本宫猜测,皇上误将心里取中的那个人当成了周家四姑娘。本宫想了想,大约是当日在咱们家花园子里见过的哪个女子,被皇上当做了我。本宫刚查了查,有这种可能的,总有六妹妹和梁家三表姐。而梁家三表姐常常出入皇宫,若皇上取中的是她,也不至于等到今天了。想来想去,皇上心里看上的,多半就是六妹妹了。”

史氏夫人道:“怎么会这样?”

媛妃又道:“母亲回去之后,只管同父亲说,叫他放心,他这个国丈是肯定没跑的了,四姑娘指不上,还有六姑娘在呢,他只管放心就是。”

史夫人道:“这话不是随便能说的。娘娘还是小心些为好。”

媛妃道:“母亲进宫来,不就是要冒险同我说这些话么?不然的话,又辛苦这一趟做什么?罢了,本宫乏了,母亲请回吧。”

这公然地下起了逐客令,史夫人只得道:“臣妇告退。”

媛妃道:“等等,祖母的身子现在怎么样了?”

史夫人道:“六月份的时候,闹过一阵伤寒,宫里派了程太医过去,如今早已大好,每天精神着呢。”

媛妃道:“精神便好。”

史夫人又道:“公爷现在每天看看书,画几笔画,安闲得很。”

媛妃继续道:“安闲处在是好事。本宫现在可是安闲不下来。罢了,您回去吧,本宫还有事呢。”

这一回,史夫人真的离去了。不过,没关第,她要做的事,说的话,都说完了,做完了。

送走了史夫人,媛妃苦笑一声,若依史夫人所说,皇上看中的,大概是玉杉表姐了。

可是若是玉杉表姐的话,皇上又为何不在表姐初封郡主之时,提出求取表姐呢?那时表姐的年纪已然不小,皇上就不怕有人捷足先登么?或者,皇上自己也不知道,他看上的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若是这样,一切倒都好办了。玉杉表姐也好,六妹香荇也罢,都不算是擅长女红,三日之后,奉与太后时,寻个由头,想法叫太后把她们剔除便是了。

想到此处,媛妃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女红,这是一个在这个时代的女子永远也摆脱不了的事情。

汇春园内的一众秀女,领来了针线活计,各自琢磨着要做些什么。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全力去做,手巧的能做出整套衣裳,亦能绣一幅手帕大小的绣品。若是手拙的,可能还在拆了缝,缝了拆。

能往宫里送的秀女没有太笨拙的,想在这样一群女子中脱颖而出,是个难事。玉杉对此并没有什么幻想。

不过,好在,她并不想在秀女群中拔个头筹,她只想让太后皇上想起她这个贞佑郡主来,不拘哪一家,给她指个婚事。皇上指的婚,那一家不管如何,总是会敬着自己一些的,哪怕自己与那家相看两相厌,自己也可以同他约定好,自己不管他是不是纳妾,自己只要有一间房几个丫头,自己娘家的陪嫁,足够自己过一辈子的,自己只要每天看看书、弹弹琴也就够了。

奉与太后的女红绣品,多半都是在凤凰、仙鹤这样的图样上做打算。玉杉并不精通绘画,若是花卉还能画上几笔,禽鸟活物,她便画不来了。既然画不好,索性不画,玉杉写了一个大大的“寿”字,她对自己的字体还是有些自信的。

绣字比绣禽鸟要容易得多,既不用更换颜色,也不用更换针法。只需要用金线勾了边,再用平针绣实,就算是完成了。

玉杉在绣架前绣着那个寿字,只听一旁吴月容道:“郡主果然聪明,别人绣个凤凰、孔雀的,又要换各色的丝线,又要考虑神态,您则不同,绣一个字。别人花样子都还没绣好呢,您就绣了这么一大片了。识字就是好啊。”

玉杉道:“知道识字好,你怎么还不学呢?”

吴月容道:“小巧而以,我娘说了,女孩子针线好就好了。”

玉杉笑道:“是么?那就等着看你的大作了。不过,我长你几岁,劝你一句,能识字,多少还是识几个的好,一个字不识,赶明儿,我直接趁你不住意,在你的绣品上绣上‘梁玉杉’三个字,你又该怎么办?”

吴月容忿忿道:“你敢。”

玉杉道:“欺君之罪,我自然不敢。可是你一个字不识,将来别人哄着你在卖身契上画押了,你怎么办?年底家里收租子,庄子上交了五百斤的米,却写上一千斤,你家的账又还能看么?”

吴月容道:“家里自有管账的先生。”

玉杉笑道:“你怎么敢认定管账先生一准就不会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