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月容一时吃瘪不在说话。

玉杉的针线活不算精细却是极快,右手在绣架之下,左手在绣架之上,左手将针掷在绣品上,右手在下面接住,随后右手再往上投,左手接住。这样绣不用一只手上来下去的,所以要快上许多。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绣品被送到了太后的裕寿宫中。

太后拿着眼镜,看着献上的绣品,媛妃在一旁侍立,遇到太后看得过眼的,就跟着奉承几句,遇到不喜欢的,就解劝一些。

一时,太后看得累了,便叫媛妃替自己按着肩。

太后微阖二目,道:“芷丫头,你可看出来什么了?”

媛妃含笑道:“臣妾鲁钝,请太后提点。”

太后道:“提点说不上。这些刺绣说到底也是小事,毕竟她们这些人不管是入宫,还是皇上给指一门婚事,总不至于,真要靠自己一针一线的照料一家人的穿戴。你说,为什么咱们还要看她们的绣活儿呢?”

媛妃陪笑道:“请太后明示。”

太后道:“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东西,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能明白。”

媛妃轻声道:“臣妾鲁钝。”

太后微微一笑,道:“你啊,这两天是叫皇帝给吓傻了,你放心,凡事有哀家给你做主呢。”

媛妃道:“太后错爱。”

太后歪着头,享受着按摩,道:“不管是什么人啊,若事先说了你要察看她哪一样,她哪一样就会做伪。别说三天,便是三年也不一定能看得出真章来。可是呢,你要是让她做一件别的事去,说不定她自己就在不经意间露了底。一件绣活,不单能看出她们的针线活怎么样,还能看出很多别的来。”

媛妃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虽然,她明知这个时候,太后不会看到她的表情,可是,她还是不敢有所松懈地伺候着。

太后慢悠悠地道:“三天时间,能绣多大的花,心里有没有成算,这就是头一样。有的没绣完的,也就出了宫了。可是,这些绣完了的,你也得看,有的人一开始绣得细,到了后面,就粗了,这个也是一开始就高估了自己。其实啊,能走到这一步的女孩子,心里能有个成算,比针线活精细要紧得多。芷丫头,刚才那张凤穿牡丹是谁绣的来着?”

媛妃道:“回太后,是相府的六小姐,贾思敏。”

太后道:“这是个手巧的孩子,可惜,到了后面就潦草起来,饶是这样,也看得出她当时的花样画得有多美了。可惜,她这样的孩子,没有成算,做事成,管家怕是差着些。”

媛妃点了点头,道:“太后说得是。”

太后道:“哀家仿佛记得平阳侯的小儿子年纪也不小了,他家中又有长兄,谁若是嫁给他,岂轮不到主事,若是那有志向的女孩子给了他,两边都委屈。”

媛妃赔笑道:“太后若看他二人好,就给他们一个恩典吧。”

太后道:“这事还得同皇上说了。”说了会儿话,太后后咽了口口水,一旁时候的宫女连端过茶来,媛妃伺候着太后喝了一口。

太后道:“你有个妹子也在里面是么?”

媛妃道:“是。”

太后又问:“哪个是她的?”

媛妃道:“小妹的刺绣粗糙,又没有绣完,实在不堪入太后凤目,臣妾已然令她出宫去了。”

太后猛然睁开微阖的眼睛道:“你这是怕你那小妹来了就压你一头?”

媛妃的手微微一抖,连忙跪倒在太后面前,颤抖地道:“臣妾不敢。”

太后道:“那你怕的是什么?”

媛妃道:“臣妾没有,太后误会臣妾了。”

太后一双眼盯着颤抖的媛妃,道:“媛妃,哀家知道你委屈,这件事,哀家不怪罪你。你家妹子的婚事,你去好好给她挑一个夫婿就是了。千万别为了这件事,辜负你家小妹。”

媛妃道:“臣妾知道。”

太后道:“行了,起来吧。”

媛妃缓缓站起。

太后道:“你怕她能得了皇上的青眼,这两日一直将她扣在你的毓粹宫,别以为哀家不知道。”

刚刚站起的媛妃,又跪下了。

原来,她的盘算早已被太后看透。不过好在太后没有震怒,还令她给六妹妹找桩好婚事。

太后道:“你啊,倒底是年轻,这件事做得太过张扬。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不知道皇帝知道了会怎么想。你太冒险疾进了。”

媛妃低着头,道:“太后教训得是。”

太后道:“皇上心里的人,应该不是你家妹子,你也是多虑了。”

媛妃道:“是,臣妾也问过小妹,小妹说她也不曾见过皇上。而且,昨儿臣妾与小妹深谈,小妹说她的心思是想要向家中父母一般,琴瑟相谐,能够一起赏花赋诗,她便知足了。”

太后笑道:“既这般,哀家同皇帝说,回头指给你那妹子一个探花郞。”

媛妃道:“臣妾替小妹多谢太后恩典。”

太后道:“罢了,起来吧,总这样动不动就跪着。你那妹子是排老几来着?别回来又弄差了,又是事。”

媛妃道:“回太后,是六妹妹。”

太后微微一笑,一如以往一样的慈祥,道:“接着看绣活吧,那个寿字是谁的。”

媛妃道:“是贞佑郡主的。”

太后眉头一皱,道:“她也来了?哀家仿佛记得她比你还大了两岁呢,怎么耽搁到现在?”

媛妃道:“当时贞佑郡主从南疆回来时十七岁,镇南王有意给贞佑说门亲事,您老人家也知道,嫁女儿总是要慢慢地察看的。后来又赶上先帝驾崩,就耽误了下来。”

太后道:“是这样么?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媛妃道:“贞佑郡主的母亲,是臣妾的姑母。”

太后点了点头,道:“对了是这样,哀家怎么倒给忘记了。罢了,这几年也是有些难为她了,回头叫她一块儿过来,哀家看看,好歹也给她指上一门婚事,别就这么耽搁了。”

媛妃道:“是。臣妾代贞佑郡主谢太后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