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梓潼这样想,朕也就放心了。”

玉杉看着皇帝,道:“皇上,昨日,您夜里没有歇息好,这会子又没事,是不是午睡一会儿?”

皇帝道:“你这样一说,朕是觉得肩膀有些不大舒坦,不过,朕却是不想睡觉,只想同你聊聊天。要么,梓潼替朕按按肩膀吧。”

玉杉道一声“好”,绕到皇帝身后,伸出一手替皇帝按揉着肩膀。

一时,用力有些大了,皇帝“哎呦”一声,回手按在玉杉手上。

玉杉满是惊慌地抽出了手,跪了下来,道:“臣妾有罪,是臣妾用力大了。”

皇帝拉起玉杉道:“梓潼不要惶恐,这不怨你,是朕不及你父王身子精壮。”

玉杉低下头,不无羞赧地道:“是臣妾不懂事,以为皇上正在壮年,定然是……”

皇帝道:“镇南王常年行伍,朕不通骑射,怎么比得了呢?”

玉杉不知该如何回答,愈发低下了头。

一时间,皇帝看着玉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妻子,是自己一开始便看上的,经了无数的波折,才娶进了宫。可是,当自己真的面对她的时候,却仿佛不知道要同她能说些什么。在她面前,甚至不如在媛妃、安嫔、丽姬她们跟前要说的话多。

玉杉低着头,听不到皇帝的话,心中愈发踌躇,她不知道皇帝究竟喜欢上自己什么,可是,她知道,这几年,媛妃管理六宫极为妥当,又深得太后欢心。自己所能做的,便只有讨得皇帝欢心,但又不能叫皇帝独宠自己。她要安抚媛妃,还不能让六宫,尤其是不能让皇帝认为自己惧怕媛妃,其中难处,犹如从悬崖上的独木桥走过,每一步都要谨小慎微,不能偏左,亦不能偏右,只能在中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只要自己稍有一丝偏向,便是万劫不复。

她向太后保证待皇帝于自己厌倦时,便自请出家。可是,她又不能太早的叫皇帝厌倦于她。

倘若在她于宫妃之中培养出自己的势力这前,皇帝便厌倦了她,媛妃固然不会报复于她,可是其他人,便不好说了。

她又不能将这件事抻得太长,太长的话,媛妃不会急,太后会急,老年人的脾性,总是容易等不得的。

一切的一切,都只有恰到好处时,才能成功,才能功成身退。

太急,则人尽可欺;

太慢,则激怒上峰。

不能急,亦不能缓,纠结、踌躇、临深履冰……

一时间,二人无言,玉杉缓缓抬起头来,大着胆子,将手搭在皇帝肩头,轻声道:“要么,臣妾再轻些?”

皇帝道:“梓潼不必了,这样的事,叫奴婢来做就是了。”

玉杉看了一眼周围侍立的众宫女,道:“你们,谁擅长按摩?过来伺候皇上。”

碧薇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道:“奴婢会一点,皇上和娘娘若不嫌弃奴婢粗蠢,奴婢愿意试一试。”

玉杉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点了点头。

玉杉退后了一步。

皇帝道:“朕曾听御妹说过,梓潼极擅一曲《阳关三叠》,梓潼愿不愿意给朕弹一曲?”

玉杉道:“倒是说不上擅长,只是那个时候,先帝贵妃入宫,臣妾曾弹此曲给贵妃送行,倒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公主耳中。皇上如今既然提了出来,臣妾勉力一弹,也就是了,皇上莫嫌臣妾琴技粗疏。”说着,又坐到了琴桌之前。

皇帝道:“怎么会。”

身后有俏婢按摩,眼前有娇妻抚琴,皇帝对此十分满意。

一弦一弄,尽是春光旖旎。

“清和节当春”。

第一叠,赠与家中,宫墙内外,从此两别。虽同在京城,却再难相见面。虽难相见,却风雨同舟。

第二叠,赠与前世,前世今生,俱是渺茫。此时仇已报,恩已了,从此只为自己余生可安稳。

第三叠,赠与再也听不到此曲的先帝贵妃。此时,玉杉虽初入宫,却与先帝贵妃天然两隔,曾经一曲《阳关三叠》为之送别,今日再一曲《阳关三叠》,便当迟来三年的祭奠。

“好一曲《渭城曲》,皇嫂果然琴技出众。”

话音刚落,一个衣饰品华丽的女子,走了进来,不是华捷公主,又是哪个。

华捷公主走到屋内,向皇帝微微一福,道:“给皇兄道喜。”

皇帝亦道:“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刚才想起你曾说过你皇嫂最擅《阳关三叠》,叫她弹来听听。没想到,你就来了。”

华捷公主笑对玉杉道:“可是听到皇嫂的琴了。华捷可是来对时候了。”

玉杉道:“公主取笑了。”

华捷公主道:“皇兄新婚,臣妹没有什么相贺,只新得了一架绣屏,皇嫂若是不弃,便请收下。”

玉杉笑道:“公主客套了。公主拿来的东西,一定是好的。”

说罢,忽然想起什么了似的,叫宫女花枝奉上了茶。

华捷接过茶盏,不过在唇边略沾了一沾,道:“好茶,今年的雨前,现在阖宫上下怕是也找不来半斤了。”

玉杉看向皇帝,眼神中满是感激。

皇帝道:“朕倒是没有理会。”

玉杉问道:“皇上怎么会不知道呢?不管是谁,臣妾只领皇上的情。”

皇帝缓缓地道:“那些日子,一直是母后与媛妃在张罗。”

玉杉听了,心中一凛:还好,还好媛妃与她情同姐妹,不至因此而生分。还好,太后为人正派,不至因为不喜,而为难一个小辈。

若是换了旁人,夺了人家的正室地位,还要让人操持迎驾。何异于将人家的一颗心打落在尘泥里,不停的践踏。

还好,媛妃不会因此与她生分,不会记仇。

只是,这样的日子,又能维持多久?只盼着皇帝能缓醒过来,不要再在自己与媛妃之间人为地制造隔阂。

想到此处,玉杉笑道:“那臣妾不谢皇上了,只谢媛妃,同母后了。”

华捷公主笑道:“要臣妹说,皇嫂还是该谢皇兄,若无皇兄据理力争,也没有今日?”

皇帝望向华捷公主,眼神中充满了制止之意。

玉杉则望向皇帝,眼中满是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