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抿一口茶,清咳一声,道:“咱们母后向来爱喝普洱,对这雨前,也不大放在心上,也不过是白搁着。梓潼若是喜欢,朕那里倒是还有一些。回头叫人给拿来。”

玉杉笑道:“臣妾于茶叶上,也不大用心,倒是看公主喜欢,回头,叫花枝包好了,给公主送去。”

华捷公主笑道:“那多谢皇嫂了。”

玉杉道:“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公主该谢皇兄还是该谢母后,我也就不管了。”

皇帝看了一眼华捷公主道:“你们姑嫂将来还有得是说话的功夫,华捷,你先回去罢。”

华捷公主笑道:“那臣妹不扰皇兄同皇嫂了。”

华捷走后,玉杉又弹了几曲与皇帝听了,便到晚膳,玉杉在一旁侍立着添酒布菜,很是辛苦。

皇帝轻叹一声,道:“唉,若当日朕还是太子之时,便迎娶了你,咱们也能有过同桌共食的日子了。倒如今却只能这样了。”

玉杉赔笑道:“臣妾不委屈的。”

皇帝离开饭桌,道:“梓潼你多用些,昨一天辛苦了,不必赶来伺候。”说罢,走到里间,坐在床上。

玉杉命宫婢盛了碗饭又浇了些汤,囫囵着吃了。

吃过了饭,玉杉继不愿意尽早到里屋伺候,可也不能一直在外间,将皇帝冷落。

思来想去,一咬牙,进了里屋。

进了里屋,只见皇帝歪坐在床上,随手拿了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在看着。

玉杉将烛台往皇帝身边移了一移。

皇帝抬起头来,道:“你完事了?”

玉杉点了点头。

“来,坐到朕的身边来。”说着,伸手便要拉玉杉。

玉杉也不同皇帝拧着,坐到皇帝身边。

皇帝道:“梓潼别怕,从女孩儿到妇人,总是要有这头一回的。”

玉杉自然知道皇帝语意中所指,只低着头。

皇帝看着垂着头的玉杉,心生怜意。伸手将玉杉搂在怀里,便要解玉杉颈下纽扣,一边解,一边在玉杉耳畔道:“别怕,媛妃她们都经过的了。”

玉杉抿了抿嘴唇,轻声道:“皇上恕臣妾死罪。”

皇帝道:“这个时侯,不许再讲什么君臣了。”

皇帝的臂力并不算大,可是那一呼一吸,周围全是皇帝的气息,这气息令玉杉有些窒息。

玉杉挣脱皇帝的怀抱,跪在皇帝面前,道:“皇上恕罪,臣妾,臣妾,如今……”

皇帝被玉杉从怀里挣脱,有些兴味索然,一双龙目盯着玉杉看。

玉杉道:“皇上,臣妾,臣妾……”

皇帝轻声安抚道:“你慢慢说,别怕。”

玉杉喘着粗气道:“是,臣妾曾经大量服用过推迟癸水的药物,到如今,怕是再难受孕,请皇上三思?”

皇帝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叫朕如何三思?”

玉杉的头,愈发低垂了。

皇帝长吸一口气,道:“你先起来吧,朕会命太医给你好生调理的,便是没有嫡子,也没什么的。”

玉杉缓缓从地上起来。

皇帝又叹一口气,道:“你啊,早不说,非得到这个时候,得了,朕现在也没这个心思了。早些睡罢。”

龙凤被内,帝后二人共枕,却又各怀心思。

皇帝侧身看着身边的皇后,这个皇后,是他几经波折求来的,可是,入宫第二天了,她却还不是真正的皇后,这个皇后又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有心机。如今的坤元宫,得有一半是太后和媛妃的人,她就这个样子,大喇喇地将自己难以孕育嫡子的事说了出来。到了明天,这件事恐怕便要不径而走,传便六宫的每一个角落了。

皇帝苦笑一声,自己当年,看到的她,是那样柔柔弱弱地跟在表姐身后,到如今,人们看着她强势,寻常不能与之争锋,内里却依旧是那样的柔弱,柔弱到在朕面前毫无保留的展露出缺憾与弊病。

延育子嗣,是这个朝代,每个女子安身立命的根本。而如今,他的皇后却不能做到这一点。不得不说,皇帝的心中是不悦的,可是这个时候,他要设法给皇后尊严与体面。

玉杉微阖双目,暗调内息。这个时候,把一切说出来,总好过待皇帝在自己身上用过太多心思之后再说来得强些。

一周天复一周天地运转着内息。

捱到天明,玉杉早早起来,一边侍立的宫女上前替玉杉收拾好装束,重新梳了头发。

玉杉收拾停当,对宫女花枝道:“跟皇上的公公呢?叫上来预备伺候着吧。”

花枝微微一福,道一声“是”,便去供跟随皇帝的几个太监休息的耳房里去传话。

一时,花枝将几个太监传来,玉杉看了一眼,道:“好生伺候着吧。本宫去给太后请安,皇上若是醒来,实话说了便是。花枝,咱们走吧。”

花枝劝道:“娘娘,时候还早,要不再等等。”

玉杉道:“不必了,早去些,总强过叫太后等待。”

花枝道:“奴婢这便去传辇轿。”

玉杉道:“不必了,你陪本宫走走。”

花枝自不好说什么,只好陪着玉杉,缓步走出屋,走出坤元宫门。

天蒙蒙亮,长长的永巷两侧的灯光尚亮着。

裕寿宫的宫人已经起来劳碌。

人老觉浅,连带着这些宫人也不敢深眠。

隔着裕寿宫门,玉杉恍惚听到裕寿宫内有宫人来往的声音,却又听不真切。

一时宫门推开,宫人看到玉杉,连忙肃然唤着:“皇后娘娘。”

玉杉道:“免礼,本宫来给母后请安。”说着,便抬腿要进裕寿宫门。

那宫人道:“娘娘稍待,奴婢去回齐姑姑。”

花枝道:“你是叫娘娘在辇路上等么?”

玉杉轻按了花枝的手臂,道:“别为难她,咱们就在这里等一等,又有什么了?”

花枝一脸不服地看着玉杉道:“可是,娘娘……”

玉杉笑道:“没有什么可是的。若是民间,太后是本宫的婆母,本宫在此等侯又有什么了?”说罢,对那宫人道:“都怪本宫来得太早,烦请这位姐姐跑一趟罢。”

那宫人道:“是。”

那宫人离开。

玉杉看了一眼花枝,道:“没想到,你倒是这样的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