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杉抱着明杰,喂了两口燕窝粥,问媛妃道:“过来时,大皇子用膳了么?”

媛妃道:“吃了些蛋羹。还有一块栗子糕。”

玉杉听了,放下羹匙,对花枝道:“撤了吧。”

媛妃心知玉杉是怕明杰吃得多了,反而伤胃,笑了一笑。

玉杉道:“难得咱们明杰是个乖巧的孩子,要搁我们家的小七,敢从她手里拿碗,铁定是哭得惊天动地的。”

媛妃道:“明杰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哭的。”

玉杉笑道:“不爱哭好啊。爱哭的不爱长肉。”

媛妃看玉杉只说些家常话,便问道:“娘娘刚说的小七是谁。”

玉杉道:“我小妹子,比明杰还小半岁呢。可惜命运不济,一落生就没了娘。那孩子平时还好,也挺招人疼的,就是一从她手里拿吃的,或是睡觉叫醒她,便能哭得隔两个院子都能听得到。”

媛妃莞尔一笑,道:“小妹倒是个护食的脾性。”

坐在玉杉腿上的明杰,听到媛妃与玉杉都在说小妹如何,也喃喃地道了声:“小妹子。”

媛妃教道:“母后的妹子,你要叫小姨。”

明杰一脸茫然的看着媛妃。

玉杉劝道:“这个时候,掰扯这个做什么,他也记不住。”

媛妃轻叹一声道:“我常听人家说,孩子若是聪明的话,三岁便能背不少唐诗了。”

玉杉道:“好好的,叹什么气呢?再说了,这么大的孩子,你又不是没见过,有几个真就能念诗的。没像那话都说不清的,就不错了。”

媛妃道:“天家的孩子,将来的路,总是艰难些的。”

玉杉道:“孩子还小,哪里就提到将来了。再说了,便是到了将来,我这个样子,是有不了嫡子的,这长子的身份贵重,福气在后面呢。你这个长子的养母,也是有福气的。”

媛妃道:“怕就怕太贵重了,这孩子承受不住了。”

玉杉道:“咱们姐妹一块儿疼大的孩子,天大的福气也承受得住。”

媛妃道:“臣妾实在是怕这孩子,像他生身母亲一般福薄。”

玉杉道:“我刚入宫,华妃的事不太清楚,你同我细说说。”

媛妃道:“华妃马氏,本是前头户部尚书之女,后来家里犯了事,便也被抄没宫中。那个时候,她才六七岁,虽认得几个字,却也记不太清楚家里的事。您也知道,这此罚入宫中的犯官之后,轻易是见不到主子的,她年纪又小,只能跟着洗洗衣裳。好在,宫女们识字的不多,她仗着小小年纪,便识了几个字,很得了掌事姑姑的喜爱。后来,给东宫送衣裳的时候,不知怎么,便同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好上了。那个时候,臣妾也还没到太子府里,不过后来听说,她还是很得太子宠爱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生下大皇子了。”

玉杉叹道:“华妃是有些命苦,不过,也算跟着过了些好日子。”

媛妃道:“统共没有两回,就发现怀了身孕,她害喜又害得厉害,真细算来,华妃这辈子,竟是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

玉杉道:“你放心,华妃这辈子没有享受过的,将来这个孩儿都能享受到的。”

媛妃轻“嗐”一声,道:“那个时候,臣妾也没有想到太多,想着华妃可怜,当时东宫又只有一个孩子,臣妾那时又是太子妃,就把这明杰带在身边了。谁成想,却是这个样子。”

玉杉讪笑道:“这又是我的不是了。唉,咱们这位皇上啊,这事情般的,没替你想,竟也没替明杰想。”

明杰听到玉杉提起自己,道:“父皇怎么了?”

玉杉一时无语,她实不知道要怎么给孩子解释嫡庶之间身份地位的不同。

媛妃则握着明杰的小脸道:“父皇很好啊,现在多了一个人疼我们的明杰,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啊?”说着,看抬起头,望向玉杉。

明杰亦回首看向玉杉。

玉杉只得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又满是嗔怪地看了一眼媛妃。

媛妃说得没错,现在多了一个玉杉疼爱明杰。可是,到了将来,明杰的身份只会更加尴尬。

若是咸泰帝登基以来,没有那样对待他在做太子时的太子妃。而是顺理成章的将太子妃册立为皇后,那么如今的明杰,即是长子,也能算是半个嫡子,只要皇后没有生下嫡子,无论后宫中再有多少皇子,明杰都是毫无疑问的第一位的。如果皇后生下嫡子,那么,依着礼法,明杰自当毫无悬念地退后。

可是如今,太子妃没有成为皇后,曾经的太子妃的养子也就没有成为皇后的养子,明杰是否还能算是半个养子也是存疑的。好在,目前宫中尚没有别的子嗣,可是,一但有了别的子嗣,若是旁的妃嫔生养下来的,也还没有什么,必竟他还是长子。可若是好巧不巧的,是媛妃生下的,那个时候,又该怎么样。

如今的皇后是不能生养的。皇后又立下保证说以后会将后位还与媛妃。若媛妃在登上后位之后,再生下子嗣,也还好办,明杰直接往后排就是了。可是,若是媛妃在登上后位之前,便已经有了子嗣,那又该怎么办,那个孩子,倒底是算嫡,还是算庶出,若是算庶,则看时辰在明杰之后便是,若是算嫡,那明杰就要排在那个孩子之后。谁先谁后,怕是再也难以说清。

说若是说不清,天知道到了孩子长大之后,会发生什么。

想到此处,玉杉惊出一身汗来,连放下明杰,对媛妃道:“四妹妹,那件事,你一定答应我。”

媛妃心中一时迷茫,全弄不清玉杉所说是什么,只是睁大眼睛,看着玉杉道:“娘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臣妾,便是了。”

玉杉解道:“就是我昨儿同你说的那件事。”

媛妃依旧想不起来,看着玉杉道:“娘娘给臣妾提个醒。”

玉杉看了看左右宫女,道:“罢了,回头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