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玉杉提到南疆诸事,问道:“蛇阵,那你不害怕么?你们女孩子不是都怕蛇么?”

玉杉眨眨眼睛,道:“应该是大部分没见过这个东西的会怕,其实还是有很多不怕的。必竟南疆驭蛇的,也有女子的。”

皇帝道:“还好,你是那不怕的。”

玉杉笑道:“其实,臣妾也怕,不过,当时那个情景,满山满谷的都是,也顾不得怕了。况且,当时还有蒋、汪两位将军拿长枪将蛇挑远,那些蛇也进不了臣妾的身。”

皇帝道:“是哪两位将军?”

玉杉道:“是汪轩直汪帅的侄儿,当时的校尉汪越,还有蒋凯还,蒋将军。”

皇帝道:“他们两个当时护住了你?”

玉杉道:“是啊,臣妾当时在吹箫,两只手都占着,也没办法再拿兵刃,当时,又都不知道这些蛇有毒没毒,当时,能吹箫的,又只有臣妾一个人,他们自然不敢叫臣妾有个闪失的。”

皇帝轻叹一声道:“亏了他两个了。汪校尉很年轻吧?”

玉杉点了点头,道:“是啊,汪帅尚不十分老迈,他侄儿自然是年轻了。”

皇帝仿佛来了精神,道:“朕刚想起还有折子要批复,便不陪梓潼了。”说着,拍了拍玉杉的手。

到了晚间,玉杉一个人,用过晚膳,皇帝身边的江彬捧来彤史,玉杉看了一眼,知是媛妃侍寝,又往前翻看了一些,却是过眼不过心。随后,便命花枝请了凤印,将凤印落在上面。

转眼又是一日,玉杉清早起来,本欲去给太后请安,想起皇帝昨日所言,便决定吃过早膳再去。

用了些豆粥,又用了盏清茶,压去唇齿间的甜腻。玉杉方命凝碧去传辇轿。

凝碧领命便去。

一旁的花枝道:“娘娘,外面下了雪了。”

玉杉道:“下雪便不去给母后请安了么?这是什么规矩?再说了,大雪天,到外面走走才好呢。”

花枝敛颜道:“娘娘说得是。奴婢说错话了。”

玉杉道:“知道说错了,下回便不许再说出来了。”

一时传来了暖轿,花枝替玉杉穿戴好雪白的狐腋裘,方扶玉杉上轿。

到了裕寿宫前辇路,玉杉落了轿,只扶花枝步行到宫门之前,恰见裕寿宫宫女齐丽英出来。

齐丽英看到玉杉,向玉杉请了安:“娘娘万福。”

玉杉笑道:“齐姑姑好,母后可安好?”

齐丽英道:“太后正睡回笼觉呢,娘娘先回吧。回头,奴婢会同太后说,您来请过安了。”

玉杉笑道:“也好。齐姑姑这是往哪里去?”

齐丽英道:“回娘娘的话,太后最爱雪水化了泡茶,奴婢这是去御花园里取些雪来。”

玉杉这才看到,齐丽英手里尚抱着一个瓷瓮,道:“本宫来了几日,还没去过御花园,不如与齐姑姑同去吧。”

齐丽英道:“娘娘若不嫌弃奴婢粗蠢,扰了娘娘的清兴,奴婢自然跟随。”

玉杉笑道:“哪里的话,姑姑在母后面前侍奉多年,哪来的粗蠢之说。您若是蠢人,这天底下,怕是再没有明白的,能供母后她老人家面前驱使了。”

齐丽英道:“娘娘谬赞了。”

玉杉回头对替自己打伞的花枝道:“花枝,把你的伞给齐姑姑。”

花枝轻唤一声“娘娘”,齐丽英亦道:“娘娘,这不可以。”

玉杉一把从花枝手里将伞拿过来,转身塞到齐丽英手里,又将齐丽英怀里的瓷瓮夺了过来。

玉杉抱着瓷瓮,往前走了两步,一边走,一边道:“不是本宫说话不叫人爱听,齐姑姑虽然身子硬朗,到底不年轻了,这雨里雪里的,还是小心些的好。本宫再怎么着,这衣裳比您身上的暖和,本宫又年轻。”

齐丽英打着伞,跟了上来,对玉杉道:“娘娘说哪里话,娘娘替奴婢们想,奴婢心里都清楚。”说着,将伞往玉杉头上挪了一些。

虽是天家富贵,可是冬天里的御花园,一样的百花凋零。唯独雪香园里几株梅花,开得正盛。

到了小梅园,只见点点花朵早被雪压了一层,只看得见依稀一些枝条,再看不出开得是红花还是白花。

齐丽英一手指着一边道:“娘娘,咱们是从南边进来的,面前这几棵是红梅,往前是黄色的腊梅,这会子还没开,再往前是墨梅,左边的那几颗是白梅,右边的是绿萼梅。”

玉杉道:“真有墨梅么?本宫一直以为是诗人杜撰来的呢。”

齐丽英道:“原是没有的,只因太后当年,最爱梅花,先帝命人遍访花匠园丁,穷数十年之力,方种出这几本。之前往年冬天,总有几日,太后同先帝,不顾寒冷,来这里赏梅花。”

玉杉低顺了眼眸,心中暗道:“却不想太后同先帝也是这般的伉俪情深。”

齐丽英又道:“娘娘若是想看墨梅,待雪落了再来,那个时候才更是有趣呢。”

玉杉道:“好,咱们还是先给母后收些雪水要紧。不知道咱们该选什么样的花上的雪呢。”

齐丽英道:“还是白梅更显清静些。”

玉杉点头称是。

三人便往左手去了。

玉杉捧着瓷瓮,齐丽英拿银镊子一朵朵地摘下白梅花,将花瓣中的一点雪洒落在瓮中,随后,将花撒落在雪堆上,花枝打着伞,替他二人遮挡着飞雪。

齐丽英的动作很轻,呼吸也很轻,仿佛一口气呼得大了,便脏了那梅花一般。

玉杉抱着冰冷的瓷瓮,在树下等候,又不敢离花枝太近,生怕枝子上的雪,落到瓮中。

就这样,一朵朵的梅花被摘落,随后撒落在皑皑白雪之中。

眼前世界,一片纯白,琉璃一般。只过几日,雪一化,便不知又是什么样的光景了。好在御花园中没有太多人来往,委身尘土的花瓣,还不至于“零落成泥,碾做尘”。

好不容易采了不到一瓮雪,齐丽英道:“这些也是差不多了,有劳皇后娘娘了。”

玉杉道:“替母后采雪,原是本宫应尽之事。”说着,看了一眼瓷瓮,道:“这些应该够太后同皇上喝上两回了吧。说不准,本宫也能跟着享用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