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玉杉。

玉杉道:“我就看不得你这个样子,你若是真的把话搁心里不说,也还罢了。又搁不住,还做出一副强忍着不说的模样,叫我说你什么好呢?说罢,这会儿又想什么呢?”

花枝笑道:“娘娘,您能不再说在南疆的事么?宫里的贵人不爱听的。”

玉杉正色道:“你说什么?”

花枝跪下,不敢抬头看着玉杉,只低着头,道:“娘娘,您还记不记得,皇上那一日,是听了什么,便离开坤元宫的么?”

玉杉道:“仿佛问了些蒋帅的事,怎么了?”

花枝道:“娘娘恕奴婢多嘴。奴婢并不懂什么,可是,奴婢在宫里也呆了三年了,也知道,后宫不许干政,您说南疆的事,总是绕不过军中将帅,您想,皇上听了,会怎么想?”

玉杉笑看花枝,道:“你说,皇上会怎么想?”

花枝道:“娘娘,您在军中摸爬滚打,军中又只您一个女子,皇上也是男子,怎么会愿意听这些呢?”

玉杉笑道:“我之前,倒是没看出,你有这份心思。”

花枝道:“奴婢也是一片为了娘娘的心,请娘娘治罪。”

玉杉道:“我现今,又该治你什么罪呢?罢了,起来吧。叫郭薇拿账目过来吧。还有,你到裕寿宫门口等着,看到媛妃出来,便叫媛妃来坤元宫。”

花枝谢恩领命,便要出去。

玉杉道:“等一等,今日在裕寿宫中听到的话,一个字也不许再说,尤其在皇上面前。知道么?”

花枝抿了抿嘴唇,道:“奴婢知道,只是,娘娘,您便不委屈么?”

玉杉道:“我有什么委屈的,要你这丫头跟着瞎操心?”

花枝听了,便将满腹的话,咽到腹中,退了出去。

玉杉看着离去的花枝,心中一暖,这个丫头,同自己相识不过十几日,这丫头之前的主子是谁,她心里多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可是,这个相识不久的丫头,却会替自己委屈。

委屈么?要说,也真该委屈,她是皇上一开始就看中的妻子。到如今,却要在太后面前赌咒发誓的说什么将后位还给媛妃。

可是,媛妃便不委屈么?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子,在自己家中,老老实实地品茶、赏花、做针线,平白无故的,便被太子看上,立为太子妃。从此,便该青云直上,再进一步,便是一人之下。可是,先帝驾崩、新帝即位,她这个太子妃,却没有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后。媛妃,又何尝不委屈。

玉杉自己知道媛妃的委屈,所以,想将皇后的位置,再还给媛妃。

太后也知道媛妃的委屈,总是在设法安抚媛妃,待媛妃,也比待玉杉这个皇后,更和蔼些。在太后面前,媛妃,比玉杉这个皇后,更有面子。

可是,造成这一切的皇上知道么?

皇上应该不知道吧。

雷霆雨露,俱属天恩。臣子们用来自我安慰的话,皇上当真了罢。

玉杉如是想。

郭薇捧来账本,玉杉道:“现在宫里的炭火还有多少斤?”

郭薇道:“大约还有两万斤。”

玉杉点了点头,道:“给烧炭处,再拨三千两银子,各宫每月多拨二百斤炭,裕寿宫、乾元宫,多拨四百斤,六局、二十四衙,各添一百斤。”

郭薇道:“娘娘,这一冬下来,三千两不一定够呢。”

玉杉道:“我知道,先支这些,不够再来回本宫。交待尚衣局,叫她们给各宫宫女太监,每人再添二斤棉花,一匹茧绸,一匹棉布,你看一眼,布匹现在还够么?”

郭薇道:“棉布是够的,茧绸不太够,还差二百来匹。”

玉杉道:“看别的还有什么,先发下去,再给尚衣局取一千两银子,实在不行,京郊附近,再采买些罢。”

郭薇道:“是。”

玉杉又道:“母后说腊八要在宝林、宝华、宝相三寺施粥,现在这个天,怕是等不到初八了,一会媛妃来了,可能还有得要说,咱们先把能做的,做到头里。你一会儿叫个太监,叫他出宫往本宫娘家去一趟,找大伯母曾淑慎,和她说,梁家在城捐了座关帝庙,这两日,在关帝庙先施放粥米柴碳。”

郭薇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玉杉道:“我想一想,柴有了、衣也有了,叫御膳房把姜、羊肉这些暖身子的都多备上些,别的便是不能,姜也要备得足足的。至少让各宫宫人,每天没多有少,都能喝些姜汤。”

郭薇道:“奴婢知道,这便去替娘娘传旨。”

玉杉微微一笑,:“这几样,你不用亲自去办,找别人去,一会儿媛妃来,怕是还有别的事。还有,你叫两个老成些的,往各宫传个话,太后命我明日带众妃嫔往裕寿宫请安。叫她们都警醒着些。”

郭薇笑道:“今儿太后见娘娘了?”

玉杉笑道:“见了,倒是没再说别的什么?还嘱咐本宫将身子养好了呢。”

郭薇道:“恭喜娘娘,这下子苦尽甘来了。”

玉杉笑道:“以前我也不苦,现在我也不甜。好了,你先下去忙罢,等忙过这一阵,本宫再赏你。”

郭薇福了一福,退出屋去,到了屋外,却见到太后身边仅次于齐丽英的章瑞英端着温盅,走了过来。

郭薇道:“章姑姑,来坤元宫,可是有什么事?”

章瑞英道:“郭姐姐,太后看娘娘刚才走得急,没来得及喝上媛妃娘娘的茶。叫奴婢给送了来呢。”

郭薇笑道:“正好,娘娘在里面刚说了许多话,章姑姑便想进罢。”

章瑞英道:“有劳郭姐姐带路。”

郭薇笑道:“娘娘还安排了差事,叫小丫头凝碧带路吧。”

章瑞英道:“那不打扰郭姐姐忙了。”

却说玉杉安排下郭薇,正有些口渴,想自己去端碗茶,又看账看在兴头上,懒得去动。

这时便看凝碧进来,道:“娘娘,太后身边的章姑姑过来了。”

玉杉檀口微张:“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