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杉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在皇帝听来,却多少有些隔阂的。

皇帝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中玉杉的手。

玉杉的手略有些大,至少不比此时文弱的皇帝要小。

皇帝看着,轻声道:“以前,媛妃,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做了什么事,即便是事先没有禀报朕或是母后,之后也会寻个机会说的。”

玉杉道:“那不一样,臣妾是皇后、是正室,媛妃是偏,总是更小心些的。”

皇帝道:“以前,朕是太子,她是太子妃时,她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的。”

玉杉道:“那也不太一样,必竟东宫不及皇宫大,您做为太子时,也不及如今诸事繁杂,自然还有余暇,处理后宫冗事的。”

皇帝轻叹一声,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确实当得起这个位子。”

玉杉道:“皇上做事,自然是再不错的。”

皇帝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玉杉能够感觉到这份用力,心里却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加大了力量。是而,一脸茫然的看着皇帝。

皇帝望着玉杉,不再说话。

他二人,就这般,手握着手,直到大皇子与公主午睡醒来。

公主明玥渐渐熟悉的坤元宫,也与大皇子明杰一般守着父皇母后。

玉杉见他嬉笑玩闹,恐吵到皇帝,便道:“皇上,天不早了,两个孩子也该送回他们母妃处了。您若想孩子,明日再到他们母妃处也就是了。”

皇帝只当玉杉嫌孩子碍事,便道:“也罢,便依你。”

乳母带着皇子、公主回了各自母妃处。

孩子离开后,玉杉依旧保持着面对孩子时的笑容。

皇帝道:“梓潼,怎么,咱们要不要要一个咱们的孩子?”

玉杉煞时羞红了脸。

过了腊月初八,便算是开始迎接新的一年了。政务日渐减少,皇帝也更多的在后宫里流连。

今日同媛妃听曲,明日与宁嫔看画,后天与赵婕妤下棋……半个月下来,几乎将后宫妃嫔轮了个遍。倒是新来的王娙娥还有吴媜媛一直没有得暇侍奉圣驾。

玉杉,则每日往彤史之上盖章。

论理,这个时候,她理应劝诫皇帝,不要在后宫之中,太过流连。可是她却还不想说。

她实在不知道,一个刚出阁的女儿,要如何劝诫这件事。

玉杉的无所谓,倒惹怒皇太后。二十三小年这一日,阖宫嫔妃去裕寿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受了众人的礼,独留下了玉杉,连玉杉身边的花枝都支了出去。

玉杉看着太后程式化的笑容,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可却也猜不出是因为什么。

太后在大殿上,悠然得道:“你这个皇后可是尽了心了。”

玉杉恭肃地侍立在下面,并不搭话。

太后又道:“你待哀家的心,哀家也知道,可是皇帝那里,你未免太过松懈了。”

玉杉低着头。她这个早晚要还位的皇后,怎么能够多口。

太后继续道:“皇上虽然还年轻,可是有些事情,你也该多劝着些。”

玉杉抿了抿嘴唇,道:“臣妾想,忙了这些年了,皇上也该松快松快了,又赶上年底,没有什么政务。然后……”

太后道:“然后什么?”

玉杉道:“臣妾如今这个样子,有些事是深了也不成,浅了也不成。尤其那件事上,皇上待臣妾虽好,可是,可是……却还没有。”说到此处,玉杉的脸已经臊成了红布。

太后人老成精,哪里不知玉杉所指,便柔和了语气道:“哦,还有这样的事,罢了,你也别急,等过了年,哀家替你做主。”

玉杉听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臣妾求母后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看着一向坚韧的玉杉,跪在自己面前,太后心中虽还是不喜,却也有了些不忍,长叹一声道:“罢了,若一开始,便是你,也没后面这些乱子了。”

玉杉低着头,道:“都是臣妾的不是。”

“罢了,并不怨你,都是皇上,惹出了这些,可是事到如今,又叫哀家怎么办呢?”

听出太后的心软,玉杉抬起头来,道:“母后,臣妾自知鄙薄,母后也不必悬心,臣妾以往说过的话,依旧算数。所以,到如今,既然皇上还没有与臣妾……到将来需要还位媛妃时,臣妾也更容易些。”

太后轻叹了一声:“罢了,你退下吧,年底下,宫里要忙的事还多,你同媛妃多费心罢,哀家是老了,实在是没有气力再掺合了。”

玉杉道一声:“臣妾告退。”便退出的裕寿宫。

离开裕寿宫,暖轿之上,玉杉有些烦乱,她不争宠,不嫉妒,皇帝如今也算是雨露均沾,太后还是能挑出她的不是来。

皇帝的身子,皇帝比她还大了五六岁,不知道怎么保养自己的身子么?便是皇帝不知道,他身边的江滨也不知道么?

她是皇后,可是她这个皇后同皇帝成婚一个多月都没有圆房,这叫她怎么劝?说得深了,皇帝以为她嫉妒,说得浅了,皇帝也听不进去,到那时,该怎么样便怎么样。还不是一个样。

回到坤元宫,玉杉喝了盏茶,掰了些御膳房新送来的麻糖。又与宫女们分了些,看着近身伺候的几个宫女吃了糖,便算是过了小年。

之后的几天,一切都有郭薇帮着打理,倒也并不十分繁杂。

到了二十九日,诸命妇入宫,玉杉头一回坐在坤元殿上,受了命妇们的礼,拿眼看去,一片姜黄、土黄。

几张熟悉的面孔夹杂其中,比如辅国公世子夫人——玉杉的大姐梁玉怡、安国公夫人史氏……

当着众人,玉杉也不好同她们再单独说话,只按部就班地过了这一日。

到了三十日,璟王、宸太妃入宫,给太后请安。午膳时,皇帝与玉杉在坤元宫与诸嫔妃饮宴。晚膳时,皇帝与玉杉带着皇子、公主,往太后的裕寿宫去。

这一年,便算是安然度过了。

玉杉嫁入皇宫的第一个年,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