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拍了拍玉杉的手,以示安心。

玉杉方醒,一双眼有些迷离地望着皇帝,低声道:“皇上,您这个时候来坤元宫,所为何事?”

“镇南王上书了。”皇帝有意与方醒的皇后,开个玩笑,是而卖了个关子。

玉杉道:“是什么样的事,若是国事,臣妾便不听了。”

皇帝道:“是家事,镇南王想要扶正侍妾谢氏为王妃,请朕恩准。”

玉杉笑道:“原是这样,臣妾入宫前,便已劝过父亲,要他扶正谢氏。”

皇帝道:“既这样,回头你落印吧。”

本朝体例,凡婚指,皆落帝后两颗印,以示帝后之间夫妻一心,为天下垂范。

玉杉笑道:“皇上,您先背过身去,臣妾好起来。”

皇帝道:“这又不急,你就这样,朕也同你歪着。”说着,竟躺在玉杉身侧。

按宫中规矩,不论是皇后,还是妃嫔侍寝时,都是后妃在外,皇帝在内。为的便是将最安全的地方留给皇帝。哪怕万一的万一,有了刺客,后妃还能替皇上挡上一挡。

玉杉看到皇帝躺在自己身侧,想要起来,又不得不掀开锦被,想要不起却委实不合规矩,若说从皇帝身边越过去,则难免有些大不敬,更何况,皇帝的位置太过靠外,若是自己越过皇帝去,而皇帝不往里挪,那自己势必会跌在地上。

玉杉正在踌躇,便被皇帝伸手拉住,道:“梓潼,朕同你,不想讲规矩。来,躺好了,陪朕说说话。”

玉杉笑道:“好啊,那皇上不要再喊臣妾梓潼了,好不好?”

皇帝笑道:“那叫你什么呢?”

玉杉道:“臣妾姓梁,名叫玉杉。”

皇帝道:“那我该怎么叫你呢?”

玉杉道:“您喜欢怎么样叫,就怎么样叫好了。叫玉杉、杉儿,都可以的。”

皇帝道:“那你在家时,家里人是怎么喊你的呢?”

玉杉笑道:“没准,有时玉杉、有时是杉儿,还有时,就是三丫头、三姑娘。”

皇帝道:“三丫头?你在家是行三么?”

玉杉笑道:“是啊,臣妾记得同皇上说过啊?”

皇帝“嗯”了一声,略皱了皱眉道:“是啊,是朕忘记了,你大姐是嫁的是司马温恭是么?”

玉杉道:“是。皇上您记得不是很清楚么?怎么还说忘记了?”

皇帝道:“记得有些模糊了,你二姐呢?这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了。她嫁与哪一家了?”

玉杉道:“二姐是与臣妾双生的,不过早逝了,没有嫁人。”

皇帝道:“原是这样,是朕想得多了些,我就说,镇南王府,原有几个儿女,怎么样了,朕便是不能全记得,也多少知道些。怎么会有一个完全不知道的呢?杉儿,你家中一共还有姐妹?”

玉杉道:“刚才说的大姐,是臣妾的大伯父的女儿,我父亲这一枝,头大的是臣妾,比臣妾小一点的四妹妹,在南疆嫁人了,嫁的什么人,臣妾也没见过,究竟怎么样,臣妾也不知道。五妹妹和六妹妹同岁。这回父亲要扶正的谢姨娘,便是五妹妹的生身之母。最小的七妹妹玉棋,才刚四岁,和明杰、明玥一样大。”

皇帝道:“你家中还有两个兄弟是么?”

玉杉道:“是一共三个,大的叫玉德、二的叫玉祥。最小的玉仁,和玉棋是双手,臣妾当初冒名的玉吉,多年前,便早逝了。”

皇帝道:“玉祥倒不是老大?怎么玉祥都中了探花,玉德还没有功名?”

玉杉笑道:“说来玉德也是可怜,他生母三年前病逝,到现在,他守孝三年,也就耽搁了三年。”

皇帝道:“你家中这些兄弟姐妹,都同你要好么?”

玉杉道:“都要好得很?皇上您怎么想起问这些了?”

皇帝道:“没什么,朕不过是随便问问。”

玉杉笑而不语。

皇帝道:“你的两个成年的兄弟,都练武么?”

玉杉摇摇头,道:“父亲的意思是叫他们两个从文。”

“从文好啊,现在国家平靖,是该从文。”皇帝的口中虽如此说,眼中却闪过一丝落寞,道:“如今国家平靖,是该从文才是。镇南王替你们这些儿女想得周到,这一回,他要扶正谢氏,怕也是为了你妹子的亲事罢?”

玉杉点了点头,道:“多半是罢。”

皇帝轻叹一声道:“朕本来还想亲上做亲。可惜,你两个兄弟都不会武,不然的话,倒能跟华捷凑上一凑了。”

华捷公主,那个自幼便想嫁与一个大将军的公主。险些让自己唱了一出女驸马的华捷公主。

想到那明艳照人的公主,玉杉心中委实纠结。据太后说,自己的贞佑郡主并非凭军功而来,实是为了给华捷面子。

皇帝道:“你知道么,在你还扮做梁玉吉时,我们都以为父皇会将你跟华捷凑到一对儿。没想到,你是女儿身,倒和朕凑到一处。”

玉杉笑道:“听母后说起过。”

皇帝又道:“母后连这个都同你说了?”

玉杉笑道:“臣妾每日给母后请安,母后有时同臣妾说些闲话,所以就知道了。”

皇帝道:“汪帅的侄儿汪越,你还有印象么?”

而对皇帝突如其来的质问,玉杉满头雾水地道:“有些印象,不过四年多没见过面,怕是对面相见,亦不相识了。”

皇帝道:“你若记得,便好了,叫你帮拟一副画像,若是好,朕便下旨令他进京问话。”

玉杉吃吃地笑道:“这样看,皇上是替华捷公主挑好驸马了?”

皇帝道:“你知道,年轻的将军并不多的。朕也不想太大张旗鼓地,你应该知道,华捷比你还大上两岁。你若是男子,又该多好呢?”

玉杉道:“这话怎么说来?”

皇帝道:“你若是男子,华捷的驸马也不用愁了,媛妃的后位,也不用愁了。为这两件事,母后是看朕一回,念叨朕一回。”

玉杉吃吃笑道:“原来也有皇上不好办的事?”

皇帝道:“朕也是凡人,怎么会没有不好办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