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杉拂一拂衣袖,回了内殿。随后是抱着明玥的毛婕妤。

院中的事,玉杉不想管了。她还不信,安嫔真能不要脸面去替一个小太监挨打。昨日,她还在疑心安嫔在坤元宫里安插了人,今日,便这样冒出头来,昨日,安嫔来寻自己,所为何事,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闹到现在,能给留下的脸面,她已经给留足了。可是,她这个皇后,不可能放任什么人都往自己宫中安插眼线。

媛妃,那是自家姐妹,就算坤元宫里有她的人,她也不会有什么坏心。

太后,那是真正的后宫主人,太后面前,她这个皇后都得后退。太后即便是没有在坤元宫里安排人,真有什么想要问的时候,直接叫人来问,谅谁也不敢在太后面前扯谎。那个是欺君之罪。

明玥在毛婕妤身边总是有些认生的样子。玉杉看了,有些疑惑道:“以往,我看安嫔带着公主时,你也在身边,怎么公主和你这样认生。”

毛婕妤道:“安嫔向来不许臣妾抱公主的。”

玉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是我想得浅了。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如面上看得这样呢。罢了,不说她了,今儿在太后处吃了几颗莲子,今年的莲子倒是鲜嫩。郭薇,咱们宫里有么?”

郭薇笑道:“奴婢去厨房里看一看。”

玉杉笑道:“要有的话,拿一盘子来,给毛婕妤也尝尝鲜。”

坤元宫的供给,在各宫是之中,自然是上上等的。

很快,郭薇端了一盘子莲子进来。

玉杉道:“放毛婕妤身边,叫公主剥着玩儿吧。”

毛婕妤有些惊奇地道:“公主还会剥这个了?”

玉杉道:“剥得可好了。是个巧手的丫头。”

明玥公主看到莲子,随手拈起一粒,便剥了起来。剥好后,自己先吃了一粒,又剥一枚,要递给玉杉。

玉杉也不接道:“毛娘娘抱了你这么久,给毛娘娘一颗。”

明玥倒很乖觉,回手将莲子送到毛婕妤口里。毛婕妤知道玉杉意在叫自己同公主更亲近些,吃了莲子,连连道:“多谢娘娘,多谢公主。”

玉杉笑道:“同她小孩子家,你谢什么?”

毛婕妤道:“礼不可废。”

玉杉道:“又不是什么节啊,祭啊的,居家过日子,哪有什么礼数的。公主往后在我这里,你放心,你想过来时,便过来,我不拦你。”

毛婕妤道:“臣妾多谢谢娘娘。”

玉杉轻叹一声道:“可惜,祖宗规矩,我这坤元宫,不能住进嫔妃,不然的话,也就叫你过来同我一块住着了。”

毛婕妤道:“如今这个样子,臣妾已然万事知足了。”

玉杉道:“这件事,容本宫再想想法子。如今宫里毓粹宫住着媛妃,逸福宫住着安嫔,遐福宫住着宁嫔,萌华宫有定嫔,钟秀宫有宓嫔,余下景福宫是丽姬在住着。皇上的嫔妃说不上多,到现在,六宫主位却是满着,本宫有心叫你自己养着公主,却也实在没法子。”

毛婕妤低头看着专心剥着莲子的明玥,道:“主位的位置,臣妾是不想的。臣妾寒门浅祚,又不通读书,哪里配养育公主的。”

玉杉道:“这话本宫便不爱听了,咱们这些人,有几个是真通诗书的,不过是认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五年前想起一句诗,到今儿还没续上呢。”

毛婕妤奉承道:“那一定是头开得太好了,是而娘娘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续了。”

玉杉道:“哪里哪里。罢了,你同明玥先在一块儿玩着,本宫还有些旁的事,一会儿再回来。有什么要的,找郭薇就是了。”

毛婕妤只当玉杉在下逐客令,抱着明玥,半欠着身道:“娘娘既然还有事要忙,那臣妾便不在此打扰了。”

玉杉站起身,将手一摆,道:“你同明玥先玩儿着,本宫不是同你客套,也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不过是件刺绣要做。”

毛婕妤道:“娘娘的刺绣一定极精致,臣妾也要一睹为快。”

玉杉道:“看什么,我那几针活,还是不看的好。你同明玥先玩着,中午也别走,午膳就留在坤元宫用。”

毛婕妤道:“臣妾多谢娘娘。”

玉杉出了门,便往东厢房去了,不管媛妃来没来,她总是要先绣上一些的。她的绣技不过寻常,人物头脸是绣不像的,那个自然有朱宝缘帮忙,衣裳、云彩,她和媛妃还是足以完成的。

进了东厢房,却见朱宝缘与媛妃早已并排坐下刺绣。

二人见了玉杉连忙起来问安。

玉杉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媛妃道:“一早便来了,那时,您还在裕寿宫,给太后请安呢。臣妾和朱掌衣,便来了。”

玉杉道:“那刚才外面的事,你都听到了?”

媛妃点了点头道:“都听到了。”

玉杉道:“那你怎么不出来?”

媛妃笑道:“臣妾若是出去了,娘娘的威风该怎么抖?”

玉杉白了一眼媛妃道:“你就仗着我不同你计较这些吧。安嫔这回,咱们算是得罪苦了。”

媛妃道:“是您得罪苦了,不是我,我可没有招她。”

玉杉道:“那昨日里,你都同母后说了些什么,母后才能那样处置?”

媛妃道:“臣妾什么也没说,娘娘,您同母后之间,说到头,是性子不合,母后是通情达理的人,自然也知道,公主跟着您,比跟着安嫔更好一些。做老人的,有几个不疼隔辈人的。以往,您没来时,宫里除却臣妾,便是安宁定宓四嫔,安嫔又是四嫔之首,毛婕妤又是她宫里人,左看右看,都是她抚养公主更合适些。可是,娘娘您来了,就不一样了。养在您的名下,便算是半个嫡出。这里的事,咱们都明白。明杰是皇子,您若是收养他,多少还有些顾及,可是明玥是公主,就没了顾及,您收养她,于她便只有好处。这里面的事,咱们都能明白,太后她老人家又怎么能不明白呢?”

玉杉道:“你说的有理。”

媛妃又道:“其实这件事,太后也一直想着叫您养明玥,只是,太后她老人家,不能开口罢了。”

玉杉笑道:“难怪呢,我说怎么今儿母后对我比往日更和气了呢?”

媛妃笑道:“恭喜娘娘,从此在宫中顺风顺水。”

玉杉白了一眼媛妃,道:“借你吉言了。”说着,坐到绣架前。

拿起一根针来,道:“媛妃你的绣技比之前更好了些。”

媛妃道:“这二年没什么事,除却带明杰,便只剩下刺绣了。”

玉杉道:“我恍惚记得,你以前也是爱弹琴的。”

媛妃道:“风景不似旧年,那些琴曲再弹也弹不出之前的意味来,索性便放下了。况且刺绣,绣好了一件,这一件便总在那里,不绣的时候,拿出绣好了的看看,不像琴曲,这一曲弹过了,便是弹过了,将来若是心境不在,便再也弹不出来当时的韵味了。”

玉杉道:“喜欢刺绣也好啊,不似愚姊,绣得乱七八糟的,拿出去也丢人。”

媛妃道:“娘娘说哪里话,娘娘其实绣得也很不错了,只是不像我们,日日在这个上面用心。您现在又要处理宫中杂务,每日又要向太后去问安,之后还要养着明玥公主。”

玉杉道:“之前,我没来时,你不是一样这般么?”

媛妃道:“那不一样,有许多事,我到底是妃子,不用我去想去做。”

玉杉轻叹一声,道:“唉,说到头,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

媛妃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再说这个了么?”

玉杉道:“是,不说这个了,关娙娥怎么样了?”

媛妃道:“还能怎么样,跟我的毓粹宫里,该怎么着便怎么着吧,臣妾又不会苛扣她的用度。娘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再说了,她一个宫女升上来的娙娥,能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臣妾去抢的么?”

玉杉道:“我不过白问一句,你就有这样多的话,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我是问你,她现在对你可还恭顺,别仗着是从我坤元宫出去的,不服管束。”

媛妃笑道:“娘娘说笑了,坤元宫出去的,向来是最有规矩的,怎么会不服管束呢?”

玉杉轻叹一声道:“别说什么坤元宫有规矩了,刚你也看到了这出的叫什么事?安嫔也没个禀报,就这么着跑我面前来了。”

媛妃道:“也怪娘娘之前太过慈悲,纵了她们这个样子。”

玉杉道:“所以,这回本宫就冷面冷心一回,看到最后能怎么样。”

媛妃道:“还能怎么样呢,这一回杀鸡儆猴,从此以后,坤元宫上下一心,再没有偷奸耍滑的。”

玉杉拿手指按了按太阳穴,道:“这一桩,这一回是露了出来,往常没露出来的,指不定又有多少呢。我啊,只要别闹得太不像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了。”

媛妃道:“臣妾早听说那一年姐姐在我家中小住,回到家中,将凝绿轩诸多丫鬟整束得服服贴贴,怎么过了几年,倒不如之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