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媛妃欢快的笑,玉杉亦是会心一笑。然而,随后,一片阴霾,便是她的心头聚起。

‘未形猜妒思犹浅,肯露娇嗔爱始真。’

自己是在猜妒么?

不应该啊!

可是,在媛妃的眼里是,那么,在皇上的眼里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不对,这样的诗,皇上往哪里看去?

这样的书,除却周家这般秉性风雅,不流于俗的,旁的人家,是万万不会叫闺中女儿看到的。

甚或有那假道学,真腐儒,看到家中儿女看了这样的诗集,定是要喊打喊杀的。

玉杉也是前世与南明礼相识以后,南明礼给弄来的,那个时候,读来真是觉得口舌生香,其中描绘的种种情思,竟不知不觉的移到了南明礼身上。

此时此刻,再听到这样的诗句,玉杉依旧是觉得那些词句是那么的恰当、美好。

猜妒,皇上是猜,自己是妒。

玉杉自觉好笑,却又不知该如何排解。只觉那句诗如无数丝棉缠绕包裹着自己的心脏,越缠越紧,越裹越严,自己的心已无法跳动,自己的肺亦无力呼吸。

窒息,她仿佛就要窒息在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思里了。

玉杉拿起薄荷茶,鲸吞牛饮一般地灌到口中。薄荷茶的茶盏比之寻常的茶盏更大一些,可是又能大到哪里去呢?刚才皇帝饮过,玉杉自己也饮过,到这个时候,又还能剩下多少呢?

玉杉喝完那盏茶,心中依旧不大痛快,连声唤道:“碧薇,人呢?沏茶来?”

处面伺候的碧薇,听到召唤,连忙走了进来,侍立在下面。

玉杉道:“给本宫再弄一盏薄荷茶来。”

碧薇并不下去沏茶,而是劝道:“娘娘,薄荷茶性凉,不宜多喝。娘娘还是珍重身子。”

玉杉道:“本宫连一盏茶也做不了主了么?”

碧薇道:“奴婢不敢,只是娘娘身子要紧。”

玉杉心中暗道:“自己这个身子,便是一点寒凉不沾,也已经伤了根本,再难有孕,更何况,到现在,自己同皇上虽还是相敬如宾,却始终还没有过那件事。碧薇这丫头也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她又往哪里知道自己的苦衷呢。罢了,心里有火,朝她发算什么?”想到这里,当即温然一笑,对碧薇道:“你说的话,本宫听到了,不用薄荷了,不过本宫还有些口渴,你随便替本宫安排些来。”

碧薇道:“是,娘娘,甘菊饮,林檎渴水,您看哪一样好。”

玉杉笑道:“随你弄吧,快些便好。”

到了晚膳后,玉杉如同往日一样,往彤史上落了凤印。这一天,侍奉皇帝的是安嫔。

玉杉看着安嫔的名讳,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心绪,又低迷下去。

吃过晚饭,玉杉心中无趣,盘膝坐在床上,略行了一周天,便睡了。

展眼又是一日,玉杉起来,身上倍觉慵懒,又有些不思饮食,只吃了个鲜桃,便不想再吃别的。

自己这副情景,便着人问了明玥,不想明玥也是如此。便命厨房午膳做些更开胃的。

用过早膳,便往裕寿宫去,虽然皇帝昨日临走说什么在坤元宫里如何如何,可到底没有明令软禁,该去给太后请安,便还是要去的。

只可惜,昨日到底没有与媛妃安排清楚,一会儿见到太后,却只能随机应变了。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要往行宫避暑,还是宜早不宜迟的。

到了裕寿宫,随宫女进了太后寝殿,只见媛妃正拿着小刀,削着一只香梨。

玉杉笑盈盈地跪在当中,向太后道:“臣妾给母后请安。臣妾今儿来晚了,望母后见谅。”

太后道:“今儿没有带玥儿过来?”

玉杉道:“回母后的话,公主早起胃口不大好,臣妾便想着,叫公主歇上一日,别出来叫日头晒了。便没有带上公主。”

太后道:“小孩子家,到底身上单薄了些。”

玉杉道:“臣妾是想着要好好替公主调理一些,中午也叫膳房备下开胃的菜肴了。”

太后道:“这个季节,大人孩子都没有胃口,哀家这些日子,胃口也一般,倒是今儿媛妃替哀家调的三清茶。喝了有些胃口,你回去给玥儿也试试。”

玉杉道:“是。论孝心,臣妾不如媛妃。”

太后道:“罢了,也别这样说,媛妃到底是多了那么几年。哟,你怎么还跪在这里,瞧瞧哀家光顾着吃梨,竟忘了,阿芷也不提一句。”

媛妃娇笑道:“太后您自己忘了,倒拿臣妾扎筏子。好没道理。”

玉杉站起身来,道:“臣妾想着,今年京城实在是比往年更热上一些。天气炎热要说也是好事,瓜果便比往年更甜些,稻粱也能比往年早熟几日,免了贫苦人家有那青黄不接的。”

太后道:“要说是这样,这梨子你尝到了么?回头给明玥带几个回去。”

玉杉赔笑道:“臣妾替公主多谢皇祖母的疼爱了。”

太后道:“不过,这梨你得盯着她,小孩子不许多吃。”

玉杉微微皱眉道:“臣妾明白。不过,臣妾如今又有一件发愁的事。”

太后问道:“你又愁什么?”

玉杉道:“天热了,瓜果甜,稻梁早熟,都是好事。可是这天一热,人便易于中暑。中暑要说不算是什么大病,歇上几日也就好了。可是贫苦人家,无力延请大夫,导致小病耽搁成大病,这天一热,食物又易于腐烂……臣妾想在京中开设义诊,又不知以什么名义,况且,去年国库虽然充盈,可那一场寒冬,增添了许多花销。到现在,臣妾有心开设镇济,可是臣妾年轻不懂得这个时候可行不可行。若是镇得多了,到了下半年,不知道又该怎么样。”

太后微一沉吟道:“这件事,你和媛妃两个人商量着办就是了,不用事事都来找我这个老婆子商议。哀家在这宫中操了几十年的心,也该歇歇了。”

玉杉陪笑道:“是,都怪臣妾不懂事,叫母后又操心了。”

太后道:“哀家虽然如今不大理事,可是宫里眼前的这点事,却也还都知道。冬天里宫里宫外多用的那点银子,两万两也足够了。现在,再多花一万两,也不算什么。”

玉杉笑道:“是,臣妾知道了。”说着,看了媛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