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妃自然听得出玉杉是要自己与凝碧好生相处,怕自己欺了她。可是这后宫之中,主位偶尔使唤宫里人,也是常情。亦如宫外,当家主母使唤姨娘一般,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是玉杉却把这个当做一件事来提点媛妃,这叫媛妃心中有些不大痛快,只含笑对玉杉道:“若如此,姐姐趁早把她带走,别在我这里受了委屈。”

玉杉道:“带不走了,坤元宫向来只住一个人的。”

媛妃笑道:“那就只有委屈关娙娥了。”说罢,拿眼看着凝碧,又对凝碧道:“你对皇后娘娘说,我委屈你了不曾?”

关娙娥向着玉杉深施一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媛妃娘娘待臣妾极好,不曾委屈臣妾。”

关娙娥这样说,倒叫玉杉觉得窘迫起来,只得笑道:“我不过白说一句,你们怎么倒是这个样子,倒像我真的指摘了谁一样。”

一时,大皇子明杰满是惊慌地闯了进来,险些撞倒了珠帘之后的关娙娥。

媛妃带着微嗔道:“怎么回事,怎么这样的莽撞?”又对明杰身后的乳母道:“你怎么跟着皇子的?”

明杰喘着粗气,道:“母妃,刚才,我在院子里,看到这么长一条蛇。”说着,拿手比着。

媛妃听了,“噌”的一样站了起来。玉杉安稳地坐在椅上,问道:“怎么会有蛇的?”

大皇子的乳母道:“奴婢病没有看到,是大皇子说有的。”

玉杉伸手抱起明杰,又对几个宫女道:“你们跟着我。”几个宫女,都有些怯生生的,不敢跟着,却又不得不跟着。

玉杉扫了众宫女一眼,心中暗骂一声“胆小”,随即又想起,若是早几年前,自己恐怕还不如这些宫女们呢,也就不加以理会。

玉杉又环顾屋内,只见墙上还有一只拂尘,便伸手取了来。

玉杉一手抱着明杰,一手拎着拂尘。

走到院中,道:“明杰,你在哪里看到蛇的,指给母后看好不好?”

明杰伸手一指,指的是琉璃井的方向,玉杉随着明杰的手看去,又哪里看得到蛇呢?身后的媛妃道:“娘娘,小孩子看错了也是可能的。”

玉杉看了一眼明杰道:“你看到它往哪里去了么?”

明杰摇了摇头。

玉杉问道:“你看到它时,它在做什么?是在爬么?还是就这么盘着?”

明杰道:“也没爬,也没盘着。”

玉杉道:“那这是怎么个样子呢?明杰你慢慢说。”

明杰道:“是耷拉着井边。”

玉杉微一皱眉。

身后的媛妃道:“这别再就是井绳吧?”

玉杉道:“明杰,是你母妃说得这个样么?”

明杰小脸皱成一团,道:“我不知道。”

玉杉转过头来,对媛妃道:“你叫宫女们再找条井绳耷拉上去。”

媛妃一指身后的宫女,道:“你去。”

那宫女飞快的找了根麻绳,搭在了井口。

玉杉温柔地问明杰道:“是这个样子么?”

明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玉杉道:“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呢?到底是还是不是?”

明杰怯生生地道:“回母后的话,是。”

玉杉只当明杰误将井绳认做蛇,心中愧疚,下意识的承认了,随后又觉得这样承认,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就又摇了摇头。玉杉看明杰窘态,哈哈一笑。

玉杉抱着明杰,回到屋内,笑道:“小小年纪,眼神还不好,你看错了不要紧,倒把我们这些人,都吓坏了。”

明杰挠挠头,不好意思笑了,却还是一副忧心忡忡,吓坏了的模样。

玉杉向着媛妃取笑道:“果然跟着谁就像谁,明玥像安嫔似的爱哭,明杰又像你一样胆小。倒是他这个眼神,怎么小小年纪,眼睛倒不好使呢?回头,叫厨房多预备些猪肝、鲜鱼。”

媛妃反驳:“谁胆小了,是娘娘您比一般人胆子都大。”

玉杉又是一笑,道:“可是,原来的井绳又哪里去了呢?”

媛妃道:“许是这功夫谁打水,给落了下去,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玉杉道:“也许罢。”

一时到了午膳时分,玉杉道:“我回坤元宫了,你们要不要一起过去。”

媛妃道:“怎好整日家到娘娘那里蹭饭呢?”

玉杉看着明杰眼中满是渴望地伸手拉着媛妃的海棠红的绫子裙,笑道:“行了,同我还客套什么,你再不去,这裙子就该叫明杰给拽出印来了。”

媛妃无奈地摇摇头,道:“唉,这小家伙,真是知道哪个屋的饭香。”

玉杉道:“回头把两边的厨子换了吧,我是不讲究这个的。”

媛妃道:“您是不讲究,可是,您将您坤元宫的人,挪到毓粹宫,当差的人心里该不痛快了。人家又没犯什么错,您给他们降了一等。”

玉杉道:“不给他们降等,他们的品级薪俸不动。你这边的人到了坤元宫,我一样按坤元宫伺候的品级给银子。我也不动宫中的银子,只从我自己手里出,想是无妨了。只要你别嫌我往你宫里安插人就成了。”

媛妃笑道:“哪能啊。臣妾若是这么想,又成什么人了?”

玉杉道:“你不这么想,又怕什么,好了,同我去罢。”

媛妃蹲下身来,对明杰道:“这个时辰,怪热的,明杰,你皇祖母今儿说了,咱们去哪里,有辇轿,有伞盖,可是这些宫婢没有,咱们要替他们想着些,所以咱们到哪里去,要尽量赶在天气不那么热的时候,你说,皇祖母说得好不好?”

明杰眨眨眼,道:“好。”

媛妃道:“那咱们这个时候先别去母后那里,等一会凉快些再去,好不好。”

玉杉看了一眼媛妃,伸手牵过明杰,道:“这是怎么了,到凉快了,都什么时辰了?明杰岂不是饿坏了?”

媛妃笑道:“那姐姐今日也别走了,留下在我这毓粹宫用膳,到了晚上,再回坤元宫好不好?”

玉杉打趣道:“说了这半天,你原是想请我吃饭呢?早说呢,又兜这么大圈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