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妃笑道:“怕直说了,娘娘不肯赏脸呢。”

玉杉白了一眼,取笑道:“本就不想赏脸,我回去还要看着明玥呢。这半天不在,小丫头别再又哭了。”

媛妃摇摇头道:“明玥是忒爱哭了些,实在是没法子。往常咱们也都见过几个这么大的孩子,也没这么着。”

玉杉道:“也许以后会好些。跟着安嫔那么久,行动做派都随了安嫔,想再扳过来,没那么容易了。这回带着毛婕妤往万方园住些日子,于她们母女,也是个好事。”

媛妃道:“姐姐这般替她们母女想,她们往后若是不知姐姐的情,又该怎么样呢?”

玉杉道:“我如今既然在这个位子上,做了人家的嫡母,便该替孩子们想着些。他们知不知情,是他们的事。到明玥长大嫁人,怎么也得十几年了,只要她到时能出落得好些,我也就对得起这个位子了。”

媛妃道轻声:“姐姐你辛苦了。”

玉杉道:“咱们这些人,到了哪里,不也都这么一回事么?只是在皇家,又多了一重责任。”

媛妃道:“如今看来,倒是我如今做这个妃子,更好一些。姐姐,以后永远不要在说什么还位,更不要对皇上说废后两个字,好不好。你心里是有皇上的,我看得出来。”

玉杉笑道:“你看得出什么来?好了,我不想再说这个了。”

一时,宫人将午膳摆上。

玉杉同媛妃带着大皇子勉强吃了一口。媛妃便打发大皇子睡去了。

二人就在宫人的伺候下,看着万方园的营造图册。

万方园一共大小五十五处景致。玉杉同媛妃一处处地看来。

二人皆不精通堆山造园之法,营造图册在手,也不过看看各处大致有多大,各有什么花木,更多的,也就看不出了。

看了一下午的园子样子。

玉杉按了按头,只觉双目都有些花了。

媛妃道:“良儿,给皇后娘娘备茶。”

很快良儿端着茶进来。玉杉接过茶,也不喝,只拿帕子略沾了些,往眼睛上点了一点。

玉杉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在你这儿呆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明日,你一早来我那里吧,咱们好好议一议城中义诊的事。”

媛妃道一声:“是。”

玉杉乘着辇轿回了坤元宫。

坤元宫中,明玥已在玉杉寝殿等了许久。看到玉杉回来,连跑过来。玉杉抱起明玥,道:“明玥想母后了么?”

明玥奶声奶气地道:“想。”

玉杉摇摇头笑道:“母后不信。”

明玥撅起小嘴,道:“明玥真的想母后了。”

玉杉道:“那明玥都怎么想母后了?”

明玥歪着头,想了一想,却又想不出来如何答复,小脸一皱,颇有些窘态。

玉杉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逗弄明玥,便转过头,对明玥乳母何华道:“明玥中午吃饭怎么样,午睡得好么?”

何华皆道:“好。”

玉杉将明玥放下,道:“好便好。这两日,你好生照看着公主,过几日,往万方园去,虽说不过是两三日的路,却也是舟马劳顿的。”

何化道一声:“是。”

明玥望着玉杉,道:“母后,什么是万方园?”

玉杉看着明玥,道:“怎么,没有人同你说过么?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明玥道:“万方园是大花园么?”

玉杉道:“是。很大很大的花园,有假山,有湖水,还有一个小马场。”

“马场?”明玥的眼睛闪露出好奇的光彩来。

玉杉道:“对,有一个小小的马场,到时候,母后可以带着明玥去骑马。”

明玥道:“好啊,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呢。”

玉杉道:“这个,母后要问过你的父皇。”

明玥眼中的神彩有些暗淡,随后又明亮起来。摇着玉杉的手,道:“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去问父皇呢?现在就去,好不好?”

玉杉道:“母后饿了,用过晚膳再去,好不好?”

晚膳前后,皇帝会决定今晚是否会招幸妃嫔,如果会,那么玉杉要在彤史之上,这一日的记录上落上凤印。

玉杉可不想在这个时间,带着明玥去乾元宫。

皇后晚膳前后往乾元宫求见皇上,又无急事,传了出去,保不准传成什么样,弄不好会说她这个皇后不知尊重,自荐枕席。

纵然她自命不将小人诽谤放在眼里,可是昨日方与皇帝有了离隙,今日若再有事故,那可不是她所乐于见到的。

明玥看玉杉说到饿了,连道:“母后,明玥也有些饿了,叫她们快些伟膳吧。”

玉杉看着明玥,笑对众宫人道:“听到了没,公主饿了,你们还不快快传膳?”玉杉面上虽是笑着,心里却是不大痛块。明玥才五岁,却是已然懂得顺着别人的话头,奉承讨好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几年,她也见过几个这么大的孩子,明玥在他们之中,是聪明的,可是,这份聪明实在不应该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公主的身上。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去,让小小的明玥开始懂得讨好别人?

众宫人听了吩咐连忙往厨房催促,一炷香的功夫后,宫人们端着食盘鱼贯而入。

玉杉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不是有意将时间放慢,抻着明玥。实在是这一日下来,她也累了,而且,她也需要思考,要同皇帝如何说。

用过饭,玉杉又要饮茶,饮过茶,玉杉又要重新梳头。

小小的明玥终于有些等不及了,伸手摇晃着玉杉的衣袖。

玉杉抽出衣袖,语带微嗔道:“你们怎么都这个毛病,今儿媛妃的一件裙子差点叫你哥哥给拽皱了,你又和我这里赖皮。再这样,赶明儿不给你们做新衣,拿你们的衣裳赔与母后。”

明玥却也知道玉杉不会真的扣下她的衣裳,便道:“我和哥哥的衣裳都还小,母后不给我们你自己也不能穿。”

玉杉笑道:“那我两件三件改一件,做一件水田衣。”

明玥想了一想,觉得似乎她的两三件衣裳裁剪成小块,再拼在一起,真的够母后的一件衣裳。连赔笑道:“那母后,以后明玥都不拽母后的衣裳了,好不好。”

玉杉道:“好。这便乖了。”

玉杉梳妆好,又叫何华给明玥也梳了头。

方传了辇轿,往乾元宫去。

到了乾元宫,玉杉落了辇轿,玉杉亲自抱着明玥,跟着小太监,往皇帝的寝殿去。

寝殿里,皇帝穿着一件水蓝的湖绸睡袍,歪在榻上,悠闲地将一本书卷起来看,一派太平无事的模样。

因为书被卷了起来,玉杉只能看到封面上有一个“集”字,而书页上的那些小字,玉杉的眼力并不太好,她还看不太清。

玉杉给皇帝施了一礼,道:“臣妾给皇上前安。”

明玥亦随着玉杉给皇帝放礼,脆生生的道:“给父皇请安。”

皇帝将书放下,向明玥伸一伸手,明玥会意,走到皇帝身边,皇帝抱起明玥,叫明玥坐在榻上,刮了下明玥的鼻子。与明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闲话。

玉杉在一旁看着,也不好打扰他们父女。

过了半晌,皇帝方抬起头来,对玉杉道:“嗯你也来了?你要说的那两件事,朕都知道了。宫里的银子,随你的意去花,只要各宫的用度,尤其母后的裕寿宫,别减了也就成。至于往万方园避暑的事,就按母后的意思办罢,宜早不宜晚,后日一早便动身吧。至于带什么人去,也依母后的意思罢,再把毛婕妤加上也就是了。至于妃嫔们住在哪里,你同媛妃安排就是了,不用同朕回禀。”

玉杉听了皇帝的话,一开始那叫一个恼啊:我也来了,可不我也来了么?我不来,难道明玥一个小孩子自己来么?别说明玥胆子不大,没胆子自己出坤元宫,就算明玥不胆小,难道她会让明玥一个人出来?要真这么着,她这个嫡母,也太不把庶女放在心上了。要真那样,她这个皇后,也就真离被废黜不远了。

可是,当皇帝慢慢说出后面的安排时,玉杉心中的恼意,也就渐渐平息了下来:还好,还好她想要做的事,皇帝都准了。这便是足够了。皇帝要同她呕气,那是皇帝的事。皇帝恼她却没有再责她,而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与她赌气,像小孩子一样装做没有看到她的样子,又与一个真正的小孩子玩笑说话了许久,看她一直立在一旁,才不得不与她说话。

想到这里,玉杉只觉得好笑,仿佛眼前与明玥玩耍的不是一言九鼎的君主,而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大男孩。

玉杉心里觉得好笑,许是被父女二人的天真模样感染,竟然未加矫饰,笑出了声。

皇帝听到笑声,转回头道:“皇后,朕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么?你在笑什么?”

玉杉道:“皇上说的话怎么会有什么不妥的呢?臣妾只是看您同公主一块儿说话,公主比这两日跟着臣妾还开心的样子。所以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