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妃听了玉杉的话,不由得叹道:“世上竟有如此胆大心黑之人。只是为了一个候府夫人的位子,就做出这样伤天害里的事来。姑母那样和善待下的一个人,居然有人能下得去如此毒手。”

玉杉轻哂道:“有的人,莫说是挡了她登天路的夫人,真到了争权夺利的时候,纵是肌肤相亲的夫妇,还是骨肉至亲的父母儿女,都是能舍的。”

媛妃轻叹道:“哪有姐姐说得这样严重?”

玉杉道:“阿芷你也是读过书的,昔年易牙为了权势,可是连儿子都能献与恒公的,这你总是听过的罢?”

媛妃道:“易牙烹子,总是少之极少的,数千年的史书,也不过这么一段罢了。”

玉杉笑道:“那汉高祖逃难之时,将子女推下马车,又该怎么说呢?”

媛妃道:“那样的事,终究也只是少数。”

玉杉道:“我当然知道是少数,之前,我也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就在我的身边,还当她是个好人。好在,苍天有眼,她怀玉棋玉仁两个时,中了毒,又颠簸数千里去了南疆,生下孩子,人就去了。”

媛妃道:“她这样心机歹毒之辈,怎么会中的毒呢。”

玉杉笑道:“你少来套我的话,她中毒时,我早就跟着大军往南疆去了。”

媛妃望着玉杉并不说话。

玉杉笑道:“你别这样看着我。实对你讲,我往南疆前,被人送过一回毒荷包,好在,我身边有云姑在,云姑发现了,我就一直没佩过那荷包。后来,她来我屋里时,看那荷包绣得景致可爱,便要了去了。你说,这件事可怨得了我么?”

媛妃道:“姐姐,这当然怨不得姐姐,可是,这样的事,您就不曾跟姑父说过么?”

玉杉道:“我说什么呢?说了之后,他老人家也不一定肯信。若是不信,反倒是打草惊蛇。”

媛妃道:“那玉棋、玉仁两个孩子呢?”

玉杉道:“他们两个如今看来还没有别的什么,和寻常这么大的孩子一样的活泼可爱。玉棋也很黏我,总爱让我吟诗给她听。”

媛妃道:“还好,孩子没有什么事。”语气中满是庆幸。

玉杉道:“是呢,看到他们两个小家伙时,我也觉得有些庆幸,要是真的伤了他们,我这辈子怕是过不去这个坎了。”

媛妃道:“到底是姐姐心善,要是我,再不能够的了。”

玉杉道:“毕竟是稚子无辜,更何况,还有一半同自己流着一样的血呢。”

媛妃嬉笑道:“我若是姐姐,便做不到。”

玉杉道:“刚才庆幸孩子无事的话,可是还言犹在耳呢,这会子又说这狠话做什么?”说着,站起身来,对媛妃道:“罢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过去看看我那边怎么样了。”

媛妃笑道:“这会子太阳正足,叫良儿拿把伞给姐姐遮一遮罢。”

玉杉道:“不用了,几步路,哪里就晒坏了呢?”于是便扶了花枝,离去了。

厚德堂与金蕊玉房离得很近,样式格局却差得很远。

与金蕊玉堂的花团锦簇相比,厚德堂极其简素,屋内除却案上一只陶瓶外,再无半点装饰。整个屋内,唯一一点白褐二色之外的颜色,便是陶瓶内的供着的一枝柳枝。

玉杉拿眼睛四周打量一番,花枝道:“厚德堂一向简素,娘娘若是想弄些摆设的话,奴婢这便叫人取来。”

玉杉道:“不必,这里简素,却是窗明几净,在这下面弹琴也好、还是刺绣、读书也罢,都不分心。”

花枝道:“娘娘说得有理,那您看琴和绣架都放在哪里好呢?”

玉杉道:“琴先挂起来便是,那边窗下条案先收起来,把绣架摆在那里。”

花枝道一声:“是”,便安排宫人着手去做。

很快,该搬进的搬进,该挪出的挪出。

玉杉坐在绣架样,整理着丝线。一边理着线,一边问道:“朱掌衣现在住在哪里呢?”

花枝道:“自是与随行的宫人住在一处的。”

玉杉道:“叫她回头搬到厚德堂的西厢房来。东厢房就叫明玥住下。”

花枝道:“是,奴婢这便去请朱掌衣。”

玉杉道:“这便去罢,别等她的行礼都安排好了,再收拾又是麻烦。”

玉杉坐在绣架前,轻轻拈起针线,开始慢慢绣那副麻姑献寿图上的祥云。

她的针线不算好,所以,只能绣一些祥云、衣带之类不甚要紧的地方。

一时朱宝缘过来,与玉杉请了安。

玉杉只是“嗯”了一声,便叫朱宝缘下去休息。

安安静静地做些什么,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到了傍晚,天色渐暗,虽点了灯,却终不及白日阳光之下明亮。玉杉索性放下绣针,伸手揉揉眼睛,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膀臂。

花枝见状,连上前要为玉杉按揉肩膀。

玉杉拦下不用。

一时到了晚膳时分,花枝来报,毛婕妤打发宫人过来说要留下公主用晚膳。

玉杉道:“留下吧,晚上公主要是想住在玉磬响林,住在那里也可以。你去叫跟着公主的几个人,都一块过去吧。”

花枝下去传旨。

玉杉心中多少有些落寞,可是转念一想,那边毕竟是明玥亲娘,自己提出要往园中避暑,也有为了叫明玥同毛婕妤多亲近些的意思,如今,她们在一起吃饭,原是自己此行的目的,自己又有什么好落寞的呢。

用了晚膳,玉杉调理了一回内息,便准备睡了。

到了第二日一早,玉杉起来简单用些点心,便往太后的万寿千春去了。

到了万寿千春,却见宸太妃也在。

玉杉心中虽是纳闷,却也不说什么,只是面色平静的与太后和宸太妃请了安。

太后见到宸太妃,心情是出奇的好。面上常带的笑容也添了几分真切。

太后道:“璟王殿下同宸太妃是哀家下旨一起过来避暑的,之前没同皇后说,皇后别恼。”

玉杉赔着笑道:“母后说笑,臣妾不敢,原该请殿下同太妃娘娘一并避暑的。是臣妾疏忽了。还望母后和太妃娘娘恕罪。”说着,微笑着致歉。

宸妃亦道:“皇后言重了。”说着转过身对太后道:“皇后掌管着后宫,所要忙碌的事太多,一时有些没有顾上的,也不算什么。好在,还是太后您凡事想着我们。”

太后道:“你倒是看她好?”

宸妃道:“皇后当初也曾救过我同璟王的命。我们自然是感激的?”

“哦?她还救过你?”太后满是惊奇地道。

宸妃慢悠悠地道:“那时我在璟王府约请了京中各家的小姐一同来赏花,不曾想席间来了刺客,还是皇后当时有勇有谋,佯装舞剑,先是借口叫我们往楼上观看,让我们撤离到安全所在,又叫丫头暗中告诉我竹林里有刺客,让我好来得及调遣护卫。她却在下面竹林旁舞剑,麻痹刺客,叫刺客以为我们还不知道。终于设法拿下了刺客。”

太后道:“这件事,你倒是没同我说过,皇后她也不曾说过。”

宸太妃道:“这一年多,我也没怎么进宫,自然也就没有同您提起。再者说,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玉杉抬起头来道:“些须小事,不敢在母后面前提起。”

太后道:“我些日子来,我冷眼看着,皇后为人算是宽和。只是有些事情上,做得有些鲁莽,却不曾想她还有这些谋略。”

宸太妃微笑道:“皇后到底是在军中历练过的。总是比咱们有法子的。”

玉杉低头微笑,露出一副羞涩的样子来。

“既然这么样,怎么那一日,不过那么小的一场地震,你就吓成那个样,把阖宫上下,都折腾了起来?”太后对玉杉笑得格外慈祥。

玉杉道:“回母后,臣妾当日跟随大军往南疆去时,遇到过山崩。所万幸的是,那时臣妾父亲惊觉得早,叫大军往高处去了。只是饶是如此,还有三十二人死于非命。臣妾每每想起此事,心中都是无比惊慌。是而那一日地震,不过是花瓶坠落,臣妾也是惊慌失措。”

太后道:“哀家在深宫多年,确实是没有想到你在军中时,有过这样的境遇。不过话说回来,那一日是没事,显得你有些过于莽撞了,可是那一日万一后来真的来了一场大地震,你的安排,却是能让更多人平安活下去的。这件事,说起来,也怨不得你。毕竟地震这样的事,谁也不能逆料。”

玉杉笑道:“没有大地震,固然是显得臣妾办事鲁莽。不过,没有人员伤亡,臣妾却是万分欣喜的。和宫人性命比起来,臣妾的一点虚名,也算不了什么。”

太后道:“皇后你是受委屈了。”

玉杉笑道:“母后说笑了,好好的,臣妾有什么可委屈的,倒叫您这么说。”

就在此时,宫人来报媛妃带着大皇子来请安。

太后忙叫人请了进来。

媛妃带着大皇子明杰进来先后与太后、太妃、玉杉请了安。

太后连命人赐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