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朗日之下,媛妃的话,令玉杉脸上有些发红。

玉杉道:“现在说这个做什么呢?”

媛妃道:“娘娘,您与皇上之间,说到底,关节就在这个上面了,您一日不成,您与皇上便有一日不能和顺。”

玉杉笑道:“你倒是机灵,什么都看得出来。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也听到了。这后宫之中,我是皇后,可是,宫中究竟没有什么人是我。我不得宠,也有不得宠的好处。”

媛妃笑道:“姐姐想多了,皇上若是专宠于哪个妃嫔,那叫好色,可若专宠于皇后,那叫夫妻和顺。况且,那件事,如今虽只有我们姐妹知道,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哪一日要真是传了出来,臣妾还好说,底下的嫔妃怕是不能再恭敬地待姐姐了。”

玉杉道:“你说的话,我都知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如今是怎么一回事,同皇上一到一处,说不了几句话,便能呛起来。”

媛妃道:“那姐姐便温顺一点,毕竟,那是皇上,您不能叫他总是忍让着您。”

玉杉低垂着头,道:“你说得是,本宫是该改一改性子的。”

媛妃道:“臣妾还记得当初也是那样的温柔婉转,怎么这几年没见,再相逢时,就这般压不住脾气了?姐姐要说也不是压不住,在太后面前,甚至于在臣妾们面前,娘娘平日里还是那样的和善。或许还真是臣妾所说的,姐姐您啊,对皇上还是有心思,只是不知道,姐姐心里过不去的坎究竟是什么?”

“我心里哪有什么坎?”玉杉还要再辩驳两句,却被媛妃拉了一拉衣袖,示意别再说下去,玉杉转过头,只见迎面王娙娥与吴媜媛并排走了过来。

王娙娥与吴媜媛疾走两步,上前给玉杉并媛妃请了安。

玉杉道一声“免礼”,便要拉着媛妃走开。

媛妃却反过来,往后拽着玉杉。

玉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媛妃。

媛妃看了眼玉杉,走上前道:“二外妹妹这是要去哪里啊?”

王娙娥道:“回娘娘,臣妾和吴妹妹去天地平成给皇上请安。”

媛妃微微点头,道:“听我一句劝,若是没什么事,这会子便先别去。”

王娙娥微微含笑。一旁的吴媜媛笑道:“若是有事呢?”

媛妃亦笑道:“若是有事,也别去。”

玉杉看她二人笑得一个郁烈一个灿烂,只道:“皇上这会儿心情不大好,二位妹妹若是有事与皇上说,也先等一等吧。”说罢,便用力拉了拉媛妃。

媛妃却也不同玉杉犟,便跟着玉杉去了。

没走出几步,只听身后吴媜媛道:“敢问娘娘,皇上为何心情不好?”

玉杉深吸一口气,却不说话,一旁的媛妃道:“吴媜媛,你想好该如何同娘娘说话。娘娘面前,本宫尚是恪守规矩,吴媜媛便敢如此不恭敬么?”

吴媜媛道:“臣妾不过上行下效而已。”

媛妃回过头去,欲与吴媜媛对嘴。

玉杉心念一动,拦道:“媛妃不必与她多说。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却听吴媜媛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娘娘如何不肯与臣妾明示?”

玉杉转过身去,幽然看着吴月容,道:“吴媜媛,明示,本宫怕你不敢听。”

吴月容笑道:“臣妾有什么不敢听的呢?”

玉杉道:“吴媜媛,本宫再多劝你一句,这宫里,妃嫔有序,上三位,妃、嫔、姬,下三位,婕妤、娙娥、媜媛,你媜媛之位,犹在娙娥之下。有些事,本宫与媛妃担待得起,你与王娙娥未见得便担待得起。”

吴月容抿嘴笑道:“臣妾虽然位卑,却也是皇帝嫔妃,如何便担待不起呢?”

玉杉道:“媛妃,你与王娙娥往那边观月亭坐一坐,我与吴媜媛聊聊天。”

媛妃满是担忧地看了看玉杉与吴月容,却不知道心中担忧的是谁。

玉杉看媛妃与王娙娥带着宫女们往观月亭那边走远。玉杉往前走了两步,道:“你啊,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当日,咱们也算在一个屋里住了几日,那时,你的脾气虽也不大好,可那时,你我俱属秀女,我也就不同你计较。到如今,本宫是正,你是偏。再怎么,君臣之份,你该懂得的。”

吴月容道:“娘娘,如何您便还以为,您与媛妃,依旧能一手遮天?”

玉杉嘴角微微抽搐,道:“此话怎讲?”

吴月容道:“安国公府营造花园,诸多逾制之处,娘娘与媛妃自然都是知道的。”

玉杉道:“国公府花园虽然大些,却未有逾制之处,媜媛慎言。”

吴月容道:“没有实足的证据,我自然也不敢同娘娘说。”

玉杉道:“好,你便同本宫说说,你还有什么样的证据。”

吴月容道:“这个,我不便现在和娘娘说,不过,来万方园前,弹劾安国公的折子,在龙书案前,怕是就已经堆成山了。”

玉杉道:“可是,皇上终究没有信那些东西,你们不是白白浪费了心思。”

吴月容道:“娘娘,这些东西,眼下皇上不信,可是将来呢,娘娘的脾性,一再与皇上龃龉,皇上总有想起这些东西的那一日。”

玉杉道:“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吴月容莞尔笑道:“娘娘便别管臣妾是怎么知道的了,臣妾总是有知道的法子的。”

玉杉道:“那你今日,和本宫说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吴月容道:“臣妾也没别的想法,不过是,您与皇上一再龃龉,皇上心里不痛快,皇上不痛快了,后宫众人就没有痛快的时候。臣妾虽然位卑,却也知道这些,如何娘娘不知道呢?臣妾只想叫娘娘在皇上面前温顺一些,臣妾想,后宫之中诸人,大约都是这样的想法,不过,都不敢在娘娘面前说出来罢了。”

玉杉道:“她们为什么不敢说呢?”

吴月容道:“便是娘娘所说的,君臣之份。”

玉杉又道:“那你为什么又敢说了呢?”